金杯踉舞升平,是急景凋年,又一场轰烈的凌迟。
文华熙只觉自己被活活五马分尸,四肢被以不可思议的弧度拉拽着,品尝掐弄着。胸前的乳环早被拉扯得掉了一只,自酒桌上坠下弧线砸落绒毯一角。鲜血自他盛放的躯体上汩汩流下,融化了,也甜得像花。
角弓笑称魔将们不会赏玩,白白浪费这样好景致。说罢走近文华熙身侧,举起金杯将酒液沿着他周身轻蔑地洒下,余下涓滴亦灌进他唇中,本就被啃啮得血迹斑斓的嘴唇晕染了葡萄酒液,血泪模糊竟然是近乎深紫的大红色,冶艳得令人头皮发麻。
别费力气恨我,你太危险了,本将只是做了该做的事。
角弓素来玩世不恭的眼神仿佛有刹那严肃,他低头和文华熙对视,俘虏却弯起唇角大笑了起来——
何必乞求祭品的谅解?
他看到了,又什么都没有看到。他不曾望向凶荼一眼,尽管明知求饶可能会让自己有一线生机。
文华熙笑得更烈,以口形道了声“谢”。约定不寻死,旁人要他速死,可不是他的过错。挨得过一次,不代表挨得过千次万次。他忽而起了一股自私的痛快,在被千双眼万双手亵玩的奇耻大辱中痛苦得不得不遁逃——
心无挂碍故无有恐怖,心有仁慈故又生所怖。
鲜血灼灼,令白发生花,匝地三千,忽而怨毒得了无牵挂。
角弓挑眉,眼见文华熙终于了无生意,想必是真到了强弩之末。当下朗声长笑:“取酒器弓弦!今天难得痛快,且好好乐上一乐!”
听闻角弓将军要将俘虏做活靶,没有挤上前的人也端了大杯起身观望,一时撞翻几案无数。
凶荼身侧的少女娇笑不已:“还是角弓将军别出心裁。”
“那你便跟了他罢!”凶荼金刀一掷,竟插入羊骨三分。他遗憾地扭了扭手腕:“插偏了……”看来是喝得多了,竟然有些眼花,哪来那么多血?那不是葡萄酒的颜色。
新欢被他随意的翻脸无情吓得立刻跪在地上,抱着他的马靴软语求饶。凶荼当胸一脚把她踹了出去,却又后悔地瞟了一眼昏死在地上的女人。还等不到文华熙示意,这下他怀里没有个可抱的东西,干等着多么尴尬。
说好努力求生,文华熙也不是不知变通的人,没有台阶他怎么下?
凶荼恨不得也挤进人群里看看情况,但他坐在王座上除了把羊骨头插出花来,甚至连抻长了脖子眺望也是不合宜。
角落里却有人叹气摇头,残余数人没有参与,或一脸鄙弃“战场上见真章才是本事,现在算是干什么?”,或小声共一向端方的渊明耳语:“前些日子见他受刑吭都不吭一声,是个人物。可惜陛下竟忍心至此……”
渊明始终沉着气,直到角弓醉意醺然地搭上了弓。
他猛然起身,衣袍当风略过大营内两面牛皮战鼓,霎眼间鼓锤在手,便是奋力一击——
石破天惊般的怒吼震得醉汉们像泥一样勾肩搭背地瘫了下去,渊明死死攥着鼓锤:“陛下!”
凶荼立刻精神一震:“快说!”
渊明深吸了一口气:“明日还有演武比试,饮酒不宜过甚。祭礼为大,请陛下三思。”
凶荼恨铁不成钢地看了眼蹬着铜铃大眼睛哼哼唧唧的群臣,几乎是从王座上弹了起来:“说得对,你们统统可以滚了!”
角弓满脸不可置信地盯着渊明,渊明额头落下涔涔汗珠,不知是用十成力击鼓所致,抑或心有余悸。
凶荼奋力扒拉着醉倒的肉山,迎头扇飞了犹不死心地扑在文华熙身上的氐号,揪着他尾巴尖把他的脊梁骨直接撞在了鼓架上。
还有人腆着脸,将醉肿成一条缝的眼滑稽地睁着,抱着文华熙脚踝当羊啃,牙已经刺入了骨肉。凶荼看也不看,嘎嘣一脚踩断了他的腿。
渊明的战鼓将酒宴变得寂静,角弓只得也倒下闭眼装死,仍是险些被拎着牛角照脸扇一巴掌。还好他躲得快,力重千钧的一拳砸破了不知谁的头盖骨,脑浆喧闹地崩了一地。
糟,这营帐彻底不能用了。
身为祭礼主事的角弓不忘哀叹,却也只得眼巴巴看着作恶的魔主甩下烂摊子扬长而去,一边走还一边焦急地试图唤醒早已昏死过去的文华熙。
渊明长长叹了一口气,叹尽胸中热气,颓然松了手中鼓锤。
重响落地,他回身看去,漆黑的战鼓竟已被砸出了碗口大的破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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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二十二
二十二
朔雪烈烈,暮光燃火。凶荼结束了一日的狩猎,甩下背在身上有半人高的箭囊,翻身下马,拎着血迹淋淋的战利品,一跃便进了王帐。
自夜宴一场梦魇后,凶荼见文华熙虽未大病,却也有些受了惊吓,便将他安置在自己的王帐中,又引得众议哗然。
此时账内春意融融,金丝挑出的柳缕装点不谢之花,帘幕依稀千重,连凶荼这样的莽人也不禁被拂在面上的柔软扰了心神,放缓了步调,一层层捧过流水样的纱,跋涉至簇簇暖火旁。
文华熙正倚在美人榻上用药,身下铺着着洁白的狐裘,因在敌人身下盛放而更显曼妙的身躯柔软似花枝。凶荼一时竟花了眼,分不清是他的长发,抑或狐裘更加雪白。
闻有人声,文华熙双眼茫茫无着落,却仍是笑了起来,拢了拢缭乱长发,柔声向凶荼伸出手:“陛下……”
他点了太多火,故此只着绛红宫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