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苒扭头看着窗外,小声说:“季律师说她怀孕了,我爸爸马上要跟她结婚。”
祁家骢不赞成地摇头:“你以为出走就能让你爸爸对你负疚,于是不结婚吗?”
“不是啊,他们都要有孩子了,肯定会结婚的。我只是不想再看到他们了。”
“还好,我还以为你离家出走是为了跟我在一起。”他似乎半开玩笑地说,“我松了一口气,可又有点儿受伤。”
“我当然想跟你在一起。”她着急地伸手过去抓住他的一只手,“可是我怕你嫌我累赘。”
祁家骢沉默一下:“任苒,你最好还是回去上学。不想理你父亲,你可以尽情摆脸色给他看,时时让他觉得欠你;或者对你的后妈说刻薄话给她添堵。何必要拿自己的学业前途来赌气。”
任苒脸色黯淡下来:“我没跟谁赌气,去摆脸色他们看,也没法让我开心起来。”她缩回手,靠到座位上,“我只是怀疑很多事情,觉得上学根本没什么意义了。”
“我倒也没觉得一张文凭有多重要。不过,在超市当理货员有意义吗?”
任苒无言以对。
“你是在用惩罚自己来间接惩罚你父亲,任苒。”祁家骢客观而不带感□彩地说,“我不去评价你父亲算不算活该,可是任何一种惩罚,如果同时赔上了自己的生活,就根本不可能有报复的快感。”
任苒沮丧地说:“也许你说得对,不过我一想到他那样背叛我妈妈,却什么代价也不用付,马上就会有全新的生活,我就没法释然。我要是回去了,哪怕不理他们,也根本不会对他们有什么影响;我不回去,至少能让他的生活来得不够圆满吧。”
“这就是说,你还是打算留在深圳吗?”
任苒无声地点点头。
祁家骢觉得好不荒谬,他打乱计划,冒如此大的风险来深圳找她,却是这么一个结果。
如果第一次他的不告而别还在合作尚未达成初步意向以前,能推到别人头上,那这一次已经没什么理由可找了。唾手可得的猎物突然以如此离奇的方式飞掉,朱训良肯定会恼羞成怒。他一向有不择手段的名声在外,祁家骢不会低估公然得罪他的后果。
可是瞥一眼缩在副驾座上发呆的那个纤细身形,他发现自己并没有什么不悦之意。
“既然这样,我去找个取款机取点钱给你,你到治安好一些的小区去租一个好点的房子住,住腻味了再决定要不要回家。”
“不用啊,我妈给我留了钱,存折我收得好好的,没弄丢,只是我现在不想动用那笔钱。而且我也不想一个人闲得发呆,恐怕更会想那些事想到走火入魔。现在每天上班,累得半死,晚上不会失眠,倒也好过一些。”
祁家骢苦笑:“我本来是想找到你送你回家的。今天这么一闹,就算你想留在深圳,恐怕也必须换一个地方。”
“没什么,大不了重新找个事做,换个地方住好了。”任苒没当一回事地说,“反正那个招待所我也住腻了,同事小红说她打算去关外一个电子厂做事,那边有宿舍,我跟她一块儿过去好了。”
“在流水线上做事也许比在超市理货更累。”
“受不了的话,我不会硬撑下去的。”她回答得十分干脆。
祁家骢已经将车开到了一个酒店的停车场,他带任苒下车,走出停车场,却并不进酒店,而是直接走出去,过了一段距离后,他顺手将宝马车钥匙扔进了路边的垃圾桶。
任苒诧异地看着他的举动:“这车是那个小姐说的朱总的吧。你怎么——”
“别多问了,我不可能回去还车给他。”
任苒有几分不安:“你上次说要消失一段时间,这次过来找我,会不会有什么麻烦?”
祁家骢懒洋洋地说:“待在家里坐着,一样会有麻烦,这些事不用你操心。”他看看手表,说:“任苒,我得走了。”
任苒点点头,“等我再赚一点钱,会去买一个手机。”
祁家骢笑了:“你这性格,小事情哭得稀里哗啦,碰到大事倒接受得比谁都快,我还真服了。这样吧,我告诉你一个新号码,要有急事找我,可以打这个电话。”
任苒拿出笔和小本子,认真记下号码,然后看着街道路牌:“这边我没来过。你先走吧,我自己去找公交车站。”
祁家骢正要举手招出租车,她却回身紧紧抱住了他,依恋地将头贴在他胸前:“抱我一会儿,就一会儿。”
祁家骢迟疑一下,抱紧了她。他发现,果然正如他收紧双臂之前迟疑的那样,他觉得再难放手了。
他在广州隐居的一个月里,她曾多次无声无息潜入他梦中,他醒来后总有些惆怅。这是他从来不曾体验过的情绪。
此时,在初秋深圳的街头,这样抱着她,他才后知后觉地明白,她乌黑的头发、细腻的皮肤、轻柔的声音、温软的触感……不知道什么时候,化为不具体的回忆,一点一点渗透进了他的感官里。正是这种微妙得让他不及防备的渗透,驱使他冒险来到深圳,而且丝毫不后悔自己的行为。
“愿意去广州住一段时间吗?”他突然下了决心,在她耳边问。
她迷惑地抬头看着他,弄明白他的意思后,脸上一下焕发出光彩:“真的吗?你肯带我走,是真的吗?”
“我想了想,把你带在身边,总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