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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他在江南已是呆了三年有余,也许再过两年会去其他地方。他还年轻,能耗的起,若是能在地方上做出些政绩,日后入阁拜相,也是名正言顺。
宴席不可无酒,而饮酒,自然不可无管弦。中和堂西侧杏黄色的轻纱低垂,内里影影错错看不真切,只闻清雅的丝竹之声飘飘渺渺。此时一曲《阳关》方歇,酒也过了三巡,周老爷轻咳一声,纱帘便被一只素白的手缓缓挑开,走出两个身材婀娜的丽人来。
这扬州除了瘦西湖,还有一“瘦”也是天下闻名。那便是扬州瘦马。这所谓扬州瘦马,说白了就是官宦人家豢养的妙龄女孩。瘦自然是指她们体态苗条清瘦,至于马……马不就是让人骑的么。
周家商贾巨富,什么都讲究精益求精,调%教出来的女孩自也是万里挑一。温郁之转头看了一眼,没看出什么名堂来,只觉得这女孩确实生的不错,跟花儿似的。
两位少女一人着绯色长裙,一人着素白纱衣。只见她们莲步轻移的走到温郁之和冯知章面前,低眉顺眼的福了一福:
“妾身小糟、妾身珠红,见过二位大人。”
“小槽酒滴真珠红,”冯知章笑了一笑:“二位姑娘好名字。”
温郁之也正准备开口夸赞两句,他低头瞟了面前少女一眼,却是突然愣住,张了张嘴,甚至一下没说出话来。
——名唤珠红的女子在他面前敛襟垂首,他这才发现她额角绘着的一朵嫣红的芙蓉花。
温郁之形容不出此时的感觉,只觉得心中最柔软的一角被狠狠的撞了一下,整个心房都措不及防的揪得生疼。他似乎听见有人在自己耳边低声细语,声音带着笑意:我姓江,名渉,“涉江采芙蓉”的“渉”……
涉江采芙蓉……他闭了闭眼,在心里飞快的默念。仿佛寒冷的冬日小心翼翼的将冻僵的双手凑近跳动的火苗,可还没感觉到些许温暖,灼烧般的疼痛就已经传到心尖。
一年三百六十天,三年便是一千多日……一千多个日夜的辗转反侧,一千多个日夜的痛苦煎熬……所有的思念与内疚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萦绕不去,于是便纷纷化成了无法挣脱的一点心魔。
修眉、凤目、美人尖……温郁之眼前不自觉的浮现出已在心中描绘过无数遍的面孔,他藏在修中的手指忍不住的动了一动,似乎想抚摸那人侧颈……
“温大人?”周老爷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他小心的觑着温郁之脸色,诚惶诚恐的试探。
“啊……”温郁之猛的回过神来,整个人都还有些魂不守舍,只是下意识的应答了一句:“二位姑娘果然蕙质兰心。”
话都没说两句就看出“蕙质兰心”了。周老爷在心里嘀咕,他再次暗暗瞟了眼温郁之的脸色,见他只是有些恍惚,却并无不悦。
他突然脑中灵光一闪,他简直是要仰天大笑,暗叹自己这回终于是把到这布政使的脉了!
……
宴席结束之后,温郁之与冯知章默契的婉拒了周老爷的留宿,坚持回到自己府邸过夜——士农工商,赴宴已是给了周家面子,至于秉烛夜谈……远还没到那个地步。
温郁之走回自己马车边上,撩开车帘,果然看到了等在车中的珠红。
“大人……”绯衣女子飞快的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声音婉转动人,神态含羞带怯。温郁之突然就觉得十分头疼。
他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唤过一旁等待的采薇:“我记得夫人来信说京城家中还缺一二婢子,你下月回京的时候将她带回去,让夫人看着办吧……”
顿了顿,又小声加了一句:“还有,让落晖明日就去查查她的底细。”
说完了,他似乎真的累了,没等采薇开口便摆了摆手,径自登上马车,看也没看对面女子,一个人靠在车上闭目养神。
成亲也不是一无用处。温郁之自嘲的想着,好歹是多了面挡箭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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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天的时候,江渉在西梁城的破庙之中猛的挣开眼睛,他“刷”的一下翻身坐起,飞起一脚踹灭了燃烧的火苗,一把将熟睡的二郎从地上拖了起来。
“有人!”他对着二郎耳语:“练家子,你带着东西去后面躲躲!”
“什么?”二郎揉了揉眼睛,还有些迷糊。
江渉没再和他啰嗦,拎着他的领子将他拖到了神案下面,又将那两袋花生大豆一起弄了过来,自己也同样藏了进去。
供着关二爷的案台铺着破旧的帆布,帆布垂到地面,堪堪遮住江渉和二郎身形。江渉对不明情况的二郎匆匆耳语:“待会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出声!”
他的话音刚落,便有脚步声从破庙门口传来。来人跑的很急,一路喘着粗气,进门的时候似乎是被门槛绊了一下,几乎是“砰”的一声摔了进来。
二郎小心翼翼的蜷在一边,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喘,江渉弓起身来,透过帆布上的破洞向外看去。
来人伤的很重,一身的血,显然是被人追杀至此。他应该是个军人,身上还挂着半边破旧的铠甲。他几乎是浑身脱力的趴在地上,发髻散开,一张脸上满是灰尘与血迹,右手却是死死的握着一把残破的弯刀。
江渉目力极好,借着门口照进来的一点月光,看清了弯刀刀柄上刻着的一个“林”字。
林?江渉愣了一愣:难道是镇北侯手下?
来人艰难的用左手捂住胸口,他甩了甩头,蹭开垂在眼前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