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地段不错,骑车的人非常多。
老祝稳稳的蹲着。穿着件油腻污黑的蓝底工人服,正给一辆破车子接链条。车主就住家属院里,每天搁这经过,都熟悉,边等边闲聊,问:“哎。你那徒弟呢?”
“啥徒弟,根本就不认识。”
“不认识?那他管你叫师傅,你还教他修车?”那人诧异。
“你问我,我问谁去?”
老祝一提这事就犯愁,道:“正好。我跟你说道说道,你有文化,帮着想想。那人吧,前天早上跑我这来,非让我教他修车,有活也给他干,我在旁边搭手就行。挣的钱不要,全归我。然后,每天还给我这个数……”
他一伸手,竖起五根手指头。
“五块?”
“哪儿啊。五十!”
“多,多少?”
“五十啊!”
那人瞬间吓尿了,一天五十,一月就是一千五啊,碰上大月,就是一千五百五啊!我特么工资才一千二!
哪蹦出来的神经病!
“那你就。你就要了?”他问。
老祝苦着脸,道:“我刚开始也不敢要啊。谁知道他咋回事。后来他好说歹说,都赖着不走了。我没办法,就,就要了。”
“那他说学多长时间没?”
“呃,最长也就一个礼拜吧。”
“哦,这就没啥事了。”那人心里平衡了很多,砸吧砸吧嘴,帮着琢磨道:“我分析啊,他肯定是为了干点什么事,必须得用着这修车。”
“干啥事啊?可别搭上我。”老祝一怔,略微不安。
“哎,那倒不能。”他摆摆手,道:“人可能为了追小姑娘啊,自行车老坏,小伙子特意花钱来学学。现在年轻人都好这个,浪漫,不用担心。”
浪漫不浪漫的,老祝不想知道,他只惦记着赚点安份钱,稳当当的养家糊口,忙道:“对,我合计也是。要不你说啊,我一天才十几块钱,好家伙,冷不丁一下给我五十块钱,老觉着不踏实。”
“有什么不踏实的,白给钱还不好!”
那人直起身,把自行车翻过来,踹了两脚,赞道:“就你这手艺,绝了!”
“一块钱!”老祝没理他拍马屁,直接奔实惠的说。
“知道知道!还能欠你的……”
那人说着就去摸兜,结果左找右找,半个大子没掏出来,不由笑道:“哎哟,不好意思,出门急,忘带钱了。我这眼瞅着迟到了,晚上给你送……”
“你那不是么!”老祝明晃晃的瞄到他手绢里夹着几枚硬币,这货愣装没看着。
“啊!哦,你瞅我这眼睛!”
那人拈出枚硬币,塞到他手里,跨上车道:“走了啊!”
老祝应了声,又瞧了下自己的破表,这个点了,应该不能来了吧。
要说那年轻人,脑袋聪明,性格也好,学的又快又精。尤其是给车子补胎,那小皮子磨得忒精细,粘得极其贴合,活像个几十年的老匠人,半点都没生手的样子。
若真有这么个徒弟,不论传业,还是传家,够够的了。可惜啊,修车不是啥正行,上不得台面,也起不了家,只能几毛几块的凑合活着。
他正想着,就听后面一声喊:“师傅,给!”
刚转头,还没反应过来,一个塑料袋就甩进怀里,却是块喷香的肉盒子,还余着温度。
“趁热吃吧,今天晚了点。”
“哎,这,这可不行!”老祝莫名恍了神,顿了片刻,才连忙推拒。
“什么不行,我都买了,你就吃吧。”
“我,我吃过了。”
“得了,你那半拉馒头也叫吃饭,赶紧的,一会凉了。来,你这身衣服再借我穿穿。”褚青不由分说,硬扯掉他的外套披上,又拎过张马扎,大马金刀的一坐,随口道:“师傅,昨天咱们修了几个?”
“十四个。”
他点点头,无聊的左瞅右瞅,等了好半响,才老远看着一女的,歪歪扭扭的骑车奔这边来,拍了拍大腿,道:“来活了!”
“打气儿!”
那女的到跟前,直接扔出两字。
“……”
褚青郁闷的抽出气枪给她,道:“一毛。”然后,他便盯着那女的,开始扑哧扑哧做活塞运动。
待她闪人,立马建议道:“我说师傅,你也该涨点价啊,打气才一毛钱,涨两毛也行啊。”
老祝吃完了肉盒子,显得红光满面,笑道:“哎,我都在这干五年了,打气从来是一毛钱,不能涨不能涨。”
“那别的,补胎,挫皮……”
“呵,咱们修自行车,一直都是这个价。”
褚青撇撇嘴,也没再多说,继续无聊的等活。
今天的生意,明显不如前两日,过了中午,才接到第三位客人,而且麻烦些,刹车坏了。
他初学,不太敢下手,交给师傅处理。那边老祝把刹车线拆开看了看,利索的接好,又使劲捏两下紧了紧。试验数次,见确实没问题了,才算放心。
这一番,两块钱。
直到傍晚,刨掉打气的,俩人一共才修了七个,赚到了十块五毛钱。
褚青临别时,照旧掏出五十块钱给他,老祝没像前两天那样接,推了,道:“小伙子,我不知道你叫啥,也不知道你为啥非要学修车。你能陪我这入土半截的老头子说说话,我就挺高兴的了。你现在也会修了,明天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