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儿,有的哀嚎着就此灰飞烟灭,有的则被洗净了一身戾气,灰雾变成了白雾,打着旋向城外的天空散去了。
除了还困在簪子里的柳众清,一个也没逃过龙王的眼睛。
伏羲大阵完成了使命,六十四张符纸纷纷化成了灰。李祎有些疲惫地呼出一口气,对着天空喃喃道:“能活一个是一个吧,但愿你们下辈子投个好人家。”
这回九渊没再戳破他家刀子嘴豆腐心的龙王,在一旁戳着当个人形摆件。可惜龙王没让他“摆”太久,突然一伸手指,把什么东西贴在了他眉心。
九渊把那东西摘下来一看,先是愣了愣,随后一向波澜不惊的脸上竟羞了个面红耳赤,尊卑不分地抬手指了指自家龙王:“你……”
这厮竟然把小黄书里的插图给抠了下来,两个小人正负距离接触滚作一团,关键……关键这是两个男的!
李祎哈哈大笑,衣袍下面又可疑地露出一撮毛。
九渊赶紧把画着小黄图的纸片毁尸灭迹,同时有些疑惑地看向李祎的背影。他总觉得龙王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自己跟他相处了两千年,也看他在龙王之位上坐了两千年,还是头一次见他露出这种“放浪不羁”的“真性情”。
好像在他和龙界所有人的印象中,常泽都是个表面温文尔雅内心淡漠疏离,随时可近观却绝非能亵玩的王。
竟不知他还有这么一面。
人间真的有这么神奇?虽说确实有很多龙去人间游历就乐不思蜀了。
“九渊,”李祎唤了他一声,刚才的“真性情”随尾巴一道消失无踪,“你说这些虫卵……要怎么处理?”
九渊第一反应是“吃了”,但想想说出来又要被损“不讲究”,话到舌尖生生改口:“烧了?”
“城里到处是虫卵,要是都烧完,只怕这城也要夷为白地。而且地下水脉里的虫、江河里的虫,你怎么烧?”
九渊“唔”了一声,坦诚地表示自己不知道。
这城里死的人其实占总体来说并不算多,超不过十成之一,剩下那九成早就外出逃难去了。因此客栈门锁得好好的,只怕老板回来要以为客栈遭了贼。
龙王还想给逃出去的人们留一个家,虽然破败,也总能落叶归根。所以城是万万烧不得的。
他想了想,这虫虽然繁殖迅速,能随水流扩散到任何角落,却也有着致命的弱点——对温度耐受能力不强,不管是过热还是过冷,都能在短时间内要了它们的命。
现在烧不得,那就只剩下冻了。
现在正值盛夏,等冬天来实在不现实,于是龙王拍拍九渊的肩:“就靠你了。”
九渊:“……”
他好像又被自家王坑了一把。
任劳任怨的护卫只能乖乖地化回龙形,身体往城墙上一趴,张开龙口朝着城内呼了一口长长的气。
这气有多长,直将整座城的温度都降了下来,水凝成了冰,地面上浮起一层细细的白霜。
李祎抬手招了一片云,蔽日千里,将天空压成了铅灰色。随即在九渊的龙脊上一按,一道青芒顺龙身注入了白气里,冷气笼罩的范围瞬间扩大,纵穿百丈,衡亘百里,以陈州为中心在版图上划分出一片冬天。
天空飘起了细雪。
李祎轻轻呼出一口白气,手指动了动,似乎觉得此情此景还缺少点什么,于是问九渊道:“我的琴呢?”
九渊竟出奇地沉默了两秒,随后才瓮声瓮气地说:“您……没让我拿,还在龙宫里放着呢。要不我现在去取?”
“……算了。”他算看透了,这个护卫除了热衷于拆穿他,绝不做任何“多余”的事。
九渊似乎有些愧疚,抬起能捏住一个人的爪子,拿爪尖勾了个小小的东西给他:“您凑合用。”
是一只埙。
李祎看着那只圆溜溜、灰扑扑的陶埙,总觉得上面还沾着某龙的口水,一边嫌弃一边把嘴唇凑近了吹口。
第17章九渊(四)
彭彧是被冻醒的。
睡梦中他先是裹紧了身上的毯子,可惜于事无补,硬抗了一会儿实在坚持不下去,还是哆哆嗦嗦地起身关窗。
结果这一关窗,就看到窗外白茫茫的雪景。
他顿时傻了,心说:我在梦里?
忽有冷风亲了一下他的脸,直把他亲得一个趔趄,脖子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不是在做梦,忍不住喊了一声:“怎么下雪了?”
潜岳也醒了过来,两人在走廊里面面相觑,连忙跑下了楼。
楼下没人。
彭彧第一反应是那两条龙甩下自己跑了,可想想觉得他们应该不会那么不仗义,何况李祎还答应了他去利州,堂堂龙王总不会出尔反尔吧。
他走到门口,看着客栈外铺了一地的白霜,伸手在风中一接,接住几片凉丝丝的雪花来。
还真是下雪了。
彭彧长这么大也没见过六月飞雪,一时间难以置信,自言自语似的问道:“现在不是夏天吗?是我失忆了还是我一觉睡了半年?”
潜岳露出一个一言难尽的表情:“少爷,那只怕我也一起陪您睡了半年。”
不过俩人很快就从“睡了半年”的噩梦里惊醒过来,因为他们发现城里的植物还绿着,树叶上颤颤巍巍地挂了一层白雪,俨然命不久矣。
而正在此时,风里送来了埙声。
那埙声并不近,让风一吹,甚至断断续续的。彭彧抬头把目光投向了远处,便看到城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