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拥抱。
顾雪绛向后退了两步:“就到这里吧。”
林渡之轻声问:“我的佛光弄疼你了?我收起来。”
“功德圆满,诸事了断,魔王再不能阻拦你。时机已至,莫添纠缠,你走吧。”
他负手而立,神色冷淡。
气氛一时沉默。
林渡之道:“我将回到蓬莱寺,正式受戒。”他转向程千仞,“千仞,多保重。”
这一天大起大落,程千仞头脑发懵,怔在原地,想不明白顾雪绛在搞什么。
九天九夜,八千九百一十级台阶,堪比九九八十一难,只为说句‘诸事了断,莫添纠缠’?
琉璃顶早已整块破碎,朝阳明丽的霞光照进黒塔,林渡之白衣猎猎。
佛光普照中,他随风浮起,向更远天空飞去。
魔王依旧在,规则之下总要有魔王。浮屠塔没有倒,也不会再成为囚笼。
直到天际佛光消散,顾雪绛才抬眼望去。
程千仞:“走吧。”
顾雪绛:“让我缓缓。”
程千仞想,是该缓缓,他拂开地上破碎砖石和琉璃,两人并肩而坐。
这十天发生的所有事,像一场噩梦,又像一个童话。
勇士闯过刀山火海,来到恶龙的藏宝洞,拔出宝剑浴血奋战。他站在恶龙的尸体边,看见那些无穷无尽的无主珍宝,心生贪婪,于是长出翅膀生出利爪,变成恶龙。
波旬不是恶龙,黑塔也没有珍宝,只有一个林渡之。
杀死魔王的顾雪绛看见林渡之,不想让他成佛,私心一起,依然会选择将佛子困在黑塔。但顾雪绛没有这样做。
他们都是魔王的棋子。
程千仞想起那些对话。
“你若修得真仙,试图破碎虚空,或许就要突破这层灵气屏障,但我不行,它与我魔息相斥,使我肉身无法穿行。如果舍下这具法身……”
谁知道说舍就舍,追求自由,探寻生命新的可能性去了。
这片天地,来过见过,离开时落一滴泪做告别,化作漫天金光,不带走一片云彩。
只留下他们,不得不收拾残局。面对无数选择、以及未知的明天。
有朝一日破碎虚空,一定要找到波旬打一场,这事不能聊天闲扯解决。打不过也要打。
顾雪绛喑哑的声音响起:
“我从前说过,放过他了。我说过的话,永不反悔。”
让林渡之去做想做的事,去成为想成为的人。
世间再没有任何人或魔、任何事情,可以威胁到他。
程千仞:“好吧,一起迎接种族关系新纪元。”他情绪其实极不稳定,张嘴胡说八道:“雪域自然资源管理,真抓实干民风民俗建设,脱贫扫盲,人魔建交,任重道远。”
“听不懂。”顾雪绛摸出烟枪,“我得先抽两口。”
便在此时,天际飓风再起,云层之上,巨大黑暗阴影遮挡日光。
来者气势汹汹,顾雪绛脸上笑容瞬间凝固了。
程千仞对他表示同情。
——我的朋友,是位盖世打手,总有一天她会开着军用云船,背负双刀来打我。
徐冉跳下船头,一手提刀柄,对顾雪绛劈头盖脸一顿抽。
“死了?谁说你死了?!哪个智障说你死了?!”
顾雪绛象征性挡了两下,等她差不多消气,慢悠悠地说:“其实你现在动手,白浪费力气,我也不疼……”
程千仞拦住她:“老徐,算了算了。”
顾二平静道:“因为我,成了魔王。”
徐冉眼前一黑。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见东边黑塔的佛光,直觉不对劲。原本是准备来打架的,却远远望见两位朋友坐着闲聊,还惬意地抽烟抖腿,当即气血翻涌。
听程千仞三言两句讲完前因后果,徐冉茫然地看着顾雪绛。
“等等,我脑子慢,让我想一会儿。”
打了一辈子魔族,自己成了魔族;爬了九夜黑塔,只和林渡之说了一句话。
现在要鹿没鹿,要啥没啥。
她认真地想了一会儿:“还行吧,没死就好,不用给你扫墓。以后也要惜命,活着最重要。走,上船。”
许多年后,程千仞回忆这一天,非常感谢徐冉及时出现,仿佛神兵天降。他和顾雪绛当时状态都不对劲,看似平静接受命运,内心却处于爆发临界点,继续在气氛压抑的黑塔呆下去,谁也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
碧蓝天空下,巨船穿行云海,飞过一座座白色雪山。
经历这一遭大变故,三人反倒看开了,放下过去的沉重包袱,坐在甲板上看风景。
离开程府之后,再没有这样的好时候。
徐冉问顾雪绛:“你真的希望林鹿去成佛?你这种舍己为人,成全人间大善的品格……”
顾雪绛摆手:“没那么高尚。如果他历经诸世苦难,却求不来一个结果,他所承受的磨难,便没有意义。”
徐冉:“有没有结果很重要吗?成佛又不是成功,你当考试啊?”
“还有一个原因,我实在舍不得他难过。”顾雪绛笑了笑,“愿他拥有世间一切喜乐,无忧无惧,得到大自在,大解脱。”
登高塔杀魔王,不是为了带走他,只是为了他。
“那你自己怎么办,以后有什么打算?”
“我们可以讨论一下。”
程千仞较为沉默,一直听他们聊天,此刻突然道:“没得讨论。”
顾雪绛稍怔:“什么?”
“镇东军你回不去,人间容不下你。就算你不是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