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头山距离华阳县不远,路况也尚可,但对于坐惯了充气轮胎的丁保来说,还是被颠簸得差点散了架。
从上午一直晃悠到夕阳西下,直到柔和余晖充盈整个天地,才算到了华阳县城外。
丁保跳下车,一边揉着酸麻的屁股,一边就在琢磨,按照这个速度和距离,大锤和戚叔每日早晚出城应该是赶不及回黑头山住,这样看来,自己这位天赋异禀的女弟子身上秘密可还真不少。
下山前,小姑娘本来坚持要送一辆崭新马车给丁保,好以后两地间往返来回方便,丁保觉得不合适也没必要,最后还是戚叔想到法子,捉了两只信鸽装入鸟笼给丁保提走,师徒二人这才消停下来。丁保也是直到这时才意识到,别看平日里柔柔的,真要到了厉害时候,自己这位女弟子可是真能较劲也真敢较劲的。
进城后,丁保先回老宅了一趟,想给老仆禄伯报个平安,顺便安置一下信鸽。不曾想禄伯不在,留下书信说是家中位于东海的田庄里出了些状况,半月便回,照例留有银钱在老地方云云。
见此状况,丁保不禁暗松了口气,若说穿越以来有什么很棘手很无奈的麻烦,这位在丁家伺候了三代人的老仆禄伯就是最大的一个。盖因这位老人实在是对自家小少爷太忠心太惯着了,洗衣煮饭、柴米油盐、屋舍修葺、庄园经营……一人全干了,甚至每天晚上临睡前还要亲自给这位娇气的小少爷烧水洗脚。
丁保穿越过来的第一天晚上就被吓了一跳,他再混蛋无耻哪能让一位鸡皮百褶的耄耋老人蹲下来给他洗脚?是以坚决不从,结果惹得这位敦厚执拗的老仆急得直抹老泪,任丁保舌绽莲花,忽悠得天旋地转口吐白沫,人自岿然不动,到最后也没能纠正这个陋风陋习。
而自始至终,老人家只认准一句话,这脚,俺是洗了三代的。
将信鸽安置好,尚未来得及洗把脸,便有县衙的差役大哥登门,说是知县和百户大人有请,要为大英雄丁举人接风洗尘。
丁保从禄伯搁钱的地方取了些碎银,谢过差役大哥,简单洗了把脸,去去风尘疲惫,然后便随着他一同前往县衙赴宴。
那日县学诸位学童能从天兵伍梅手下活命,要感激的应当有三人。但白化威和苏戈一是自身职责所在,二是顾念自家性命都是丁保救的,所以不约而同俱把功劳推给了丁保,这样一来,他摇身一变,便成了华阳县的大英雄,诸多乡绅名流家的恩人。
县衙内人不太多,也不算热闹,对此丁保倒是可以理解,毕竟死了不少人,农县尉也命丧其间,无论如何都不宜大张旗鼓。
以罗知县、白百户为首的诸人都很客气,誉美之词铺天盖地,反正又不花银子,丁保也自是应对得体,进退有据,诸人不由啧啧称奇,暗叹果然闻名不如见面,这丁探花哪有传说中那般迂腐不堪,明明就是一位年少有为风度翩翩的大好儿郎!
人群之中,丁保也看到了苏戈。她依旧是一袭绛紫皂衣,鬓飞如剑,英秀逼人,瞧气色,伤势恢复得应该不错,就是站得比较靠后,自始至终也没有上来寒暄,只在丁保望过去的时候,遥遥抱拳点头,算是致意。后来何时离开的,丁保也没发现。
半个时辰后,筵席开始。诸人依次落座。
实则最后能够上桌的,也仅有七八人而已,丁保被安排在了仅次于罗知县和白百户后的第三席,稍作礼让后,他便坐下了。
在座的除了丁保外,余人全都是华阳县数得着的头面人物,酒宴常客,老油皮子,本以为他一个只懂教书的弱冠少年会拘束失措闹出笑话,结果酒宴一开始,他们就发现自己想错了,不仅错了,而且还是大错特错。
眼前的这位小丁探花,也仅是在刚开始的时候笑吟吟地矜持安静了那么一会儿,待一轮过去,从第二轮开始就完全变了一个人,豪爽大气,酒令娴熟,言语风趣,通古博今,各种荤素典故新奇言辞信手拈来,却偏又极为贴切合宜。
啧啧称奇间,不知不觉的,整个酒宴的中心和节奏,就全被他一人给掌控了。
酒宴应酬这种事,对于丁保这种从基层业务员一路摸爬滚打到最顶端的专业营销人士来说,简直就跟喝白开水一样简单,几乎已经修炼成了一种本能。别说在座只有七八个人,便是一二十人的超级大桌,状态上佳情绪饱满的时候,他也能照顾得滴水不漏,面面俱到,保证所有人都不会感到被忽视,喝得好,玩得好。
所以,在他有意引导下,除了罗知县和白百户二人,其余几位很快就兴高采烈地被撂趴下,后被各自家人仆从搀扶回去。而被他有意放过的罗知县和白百户二人,则只是面泛微潮,目含星眯,微醺之下,正合说事。
待室内仅剩三人时,白百户突然扶桌大笑,笑毕,又对着丁保击起掌来,“探花老弟,我早说你绝非池中之物,但实在没料到,在这酒桌之上你竟也有这般惊人艺业!有趣,有趣,当真有趣!”
罗知县眼含深意地望着丁保,夹了口菜,笑道:“看来日后再有上官来巡,这接待一差是非你莫属了。怎么,有事要说?”
“不瞒知县大人,百户大人,学生有一生财妙计,可解目前燃眉之急。”丁保开门见山道。
“哦?收益会有多少?”罗知县也很直接。
丁保认真想了想,缓缓伸出了三根手指。
“三百两?”罗知县眼睛微亮,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