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模模糊糊地感觉到有人将他架了起来,然后到了什么地方,便昏沉沉酒醉到鼾声连天地睡了过去。
在睡梦中他似乎听到了一个女子的声音,那声轻笑带着清冷的讥诮,莫名就让他想起一个遗忘了很久的人来——
花九!
是的,那声音像极花九的声音,他死都不会忘记,如若不是她,他最心疼的妹妹又怎会那般早死,直至现在母亲都还偶尔郁郁寡欢,念叨着妹妹。
杨敦努力睁开眼睛,他不太清楚的视野中就映入一抹湖蓝衣衫的女子身影,那女子杏仁眼眸,罕见特别的淡色眼瞳,唇尖翘起,唇边是无比讽刺的笑意。
他眼瞳一缩人霎时清醒,胸腔之中有杀意和仇恨扑腾而出,化为怒意,就要从他喉咙喷发而出——
“咚”震耳发聩地鼓声!
杨敦一愣,这声音他熟悉,曾经在校场比赛的时候在城墙外面听到过无数次,杨敦心中升起巨大的不安,他缓缓转头,就看到一排的箭靶挡住了他。
“放箭!”有人在喊。
他心头掠过惊恐,拔腿就想跑,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竟然手脚都被绑着,动不得分毫。
杨敦甚至顾不上想为何会在这个时候看到花九也在校场,他不知是谁绑的他,他只知道,他要死了,这种等待死亡的到来再是清晰不过,他眼前闪过很多的人,最后定格在杨屾那双细长的眼睛上。
他叫他最近别出家门,别来校场,是不是就是知道他今天会死?
有箭矢带着碎裂金石的力道穿透箭靶,杨敦甚至能听到那箭头破空的尖锐声响,紧接着他睁大眼眸,那羽箭正中他的胸口。
好一会他才感觉到了疼痛,然后他听到了花九在说——
“不是说万箭穿心么?怎么只有一箭?”
万箭穿心?
难怪刚才在门口的时候,独眼拿了酒不口气凶恶的不待见他,还要他回去,是知道今天这死局在等着他吧?这日后,他的兄长再不用恨铁不成钢了……
花九和息子霄站在角落阴影里,有武器架挡着,也没人看见,郭言过来的时候,手里捏着弓,脸上有冷漠的杀伐气息。
“回公子,一切妥当。”郭言敛着眉目,站的笔直。
息子霄视线落在箭靶后面那具杨敦的尸体上,有血迹缓缓地从他胸口顺着流下来,“按计划处理。”
言答应了一声,随后又问道,“公子可是需要属下护送回京?”
听闻这话,息子霄转头看向花九,“九儿需要么?”
花九恍若未闻,她只看着杨敦渐渐发硬的身体,好半晌才道,“你会写蛮人的字么?”
息子霄一凛,脑海中仿佛有道光一霎亮起,灿若流星,“会,我在边夷呆过。”
花九笑了,是那种诡谲如冰的浅笑,她要谋算杨屾,“杨敦的尸体暂时别动,杨屾不是要去兵部库部司么?如果这时候在他弟弟的身上搜出用蛮夷文写的字条,你说能不能让杨家背上私贩军需谋逆的抄家之罪?”
息子霄凤眼一亮,他眼梢虚了一下,瞧着花九就觉得她简直越发的让人欢喜,这种拉人下水的算计甚的他心,“自然能的,而且,还必须是二皇子,来告发。”
息子霄将这计划补充完整了,半点没觉自己和花九心肝黑的没边。
倒是一边无意听到的郭言冷汗刷刷地流了一地,以前他就觉得面前这位公子,深沉的让人摸不透,现在还娶了个同样心计的夫人,他已经在心底暗自决定,此后,只要是和这两人有关的,他能站多远是多远,要不然被算计到死都不知道。
息子霄淡淡地瞟了郭言一眼,牵着花九手,“走了,九儿回京。”
有日光热烈的照射之下,花九最后回头看了眼杨敦脚下干涸的暗红色,她几日前便和息子霄先行来到了这校场,独眼和郭言都是闵王的人,早便设好了套,让杨敦钻。
还有那个禁军五队的队长,二皇子那边的人,郭言的死对头,郭言只激将了那么几句,两人便约下了比斗。
待到杨敦过来时,先是将杨敦给灌醉了,绑在箭靶后面,为以防被五队队长看见,郭言还故意将比赛规则给改了,那些箭靶前还竖立了一排木板挡着。
只看最后穿透木板的箭矢有多少正中箭靶的便算胜。
而杀死杨敦的那支羽箭,在郭言刻意的放水之下,加之五队队长本就臂力惊人,那支羽箭不仅射穿了木板,正中箭靶之后,竟还将其穿透,一箭射死了杨敦。
这一血色的校场之行,是花九回京给杨屾的见面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