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只有如山如海如空气般让人无力反抗无法摆脱的贫穷。
“所以,你退伍了?”徐知着迟疑道。
“是啊,那会儿不是打仗赚了一笔嘛,就想赶紧的,给家里翻个新房子。房子起好了,我妈就想娶媳妇,可我手上实在没钱了,而且成天不着家,我女朋友也不肯嫁,就想,退就退了吧。退下来才发现……这年头社会上赚钱也不容易,住在一起矛盾更多。”左战军摸了摸脸:“她在广州也正经算个小白领了,混得挺好。你看我一个爷们儿,赚钱都不如人家女的多。她说要房子,要车,我连个首付都拿不出来,赚点钱都拿给家里了。”
“分了?”徐知着伸手揽上左战军的肩。
左战军笑了笑,找烟出来抽,眼前柔光一闪,徐知着顺手帮他打着了火。左战军就着火光看了一眼,光影雕刻出一张轮廓分明的脸,他自嘲地苦笑,心想老子要能长成这样,大概女人得倒贴着往上扑,这辈子吃软饭都够了。
“想不想,听听我的事?”徐知着从左战军手里顺了烟过来点上,蓝蒙蒙的烟雾氤氲了双眼。左战军一路听下去,渐渐心惊肉跳,汗水浸了一背。他一直不觉得自己特别惨,毕竟村里人条件都差不多,他只是看着有些人真是命好,免不了羡慕嫉妒恨……然而此刻他讶然发现,他曾经一切的牢骚与不满,在徐知着惨淡的经历面前轻得连浮尘都不如。
左战军莫名羞愧,他忍不住转过头去看,那个人目光沉静,脸上风清云淡。
“就这样。我被他们赶出来了,拔了军衔,像一只脱毛的鸡,我妈还在问我能不能多寄点钱回家。”徐知着抽完最后一口烟,把烟头捏熄。
“然后呢?”
“然后啊……”徐知着忍不住笑了起来,他的眼神纯净,甚至带着一点羞涩,像一个孩子在述说心中最美的幻梦:“然后,我遇到一个人,无条件爱我。”
左战军失神地看着他。
徐知着拍了拍左战军的肩膀笑道:“所以说,凡事有得必有失,怕什么,总有一个人在等你。”
“嗯。”左战军勉强笑了笑。
“行,那你以后就跟着我混了,马上是发不了财,将来总能赚点儿。”徐知着站起身:“我先回去了。”
因为某人思妻(夫?)心切,大家就地解散,各奔东西。夏明朗连夜偷渡去了瑞丽,一辆车正等在那里,准备送他去昆明,而在昆明,有一个人正等在那里,等着干掉他最后的假期。
左战军回老家收拾细软,赵辛回老家继续做生意,徐知着带着蓝田回老家休养生息,只有方进单飞曼德勒,气势汹汹地赶去收拾那些因为他不在而各自放羊的学员们。
徐知着在深思熟虑之后,在飞机上给蓝田解释了最近发生的一切,从德国佬的矿说起,怎么产生的矛盾,怎么闹腾的,怎么打起来不小心被扣了,夏明朗他们又是怎么请出大神,把自己保出来的。
一席话编得说真不真,说假也不能算假,基本上还是本着避重就轻,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原则把那些惊心动魄的生死危机尽数隐瞒,只留下了一个大略的框架。只是蓝田这辈子活得太过安稳,听完,脸色还是白了。
徐知着细看蓝田那神色,一颗心开始往下坠,后悔自己为什么不把情况说得再轻巧点。
蓝田沉默良久,伸手摸摸徐知着的发尾叹息道:“这次多亏了陆臻他们。”
“是啊,队长这次出大力了。”徐知着知道蓝田跟夏明朗不对付,逮着机会就要帮老夏说说好话。
蓝田颇为无奈地说道:“我知道。”
徐知着琢磨了一会儿,忽然好像抓着一点灵感,迟疑问道:“所以,所以你是特意……”
蓝田一挑眉,意味深长地瞪了一眼,徐知着连忙闭嘴。蓝田跟夏明朗死对头,当年是怎么掐的,他也是见过的。这次蓝田全程回避,躲在床上装睡不起,只能是为了给自己面子。徐知着又是心疼又是羞愧,一时坐立难安,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以后……”蓝田低声道。
“嗯?”徐知着一个激灵。
蓝田又沉默了一会儿,转身从座位上越过去,轻轻拥了拥徐知着的肩膀:“可要照顾好自己啊,别再让我这么担心了。”
徐知着屏气凝神地等了十几秒,才发现蓝田郑重其事地想要对他说的,就只是这一句话而已。徐知着顾不上临座的眼光,有些不可置信地凝视蓝田的眼睛:“就这样?”
“啊?”蓝田挑眉。
“我以为,你会让我……”徐知着呐呐低语,心虚万分。
蓝田笑了笑,伸手按到徐知着头顶上,轻轻抚弄着,温柔而认真地说道:“我相信你能处理好。”
徐知着一时百味杂陈,偏偏环境所限什么都不能做,情急之下只能把蓝田的手握到手里心攥着。蓝田手上略紧了一紧,转身坐正,感觉到徐知着掌心温热地力度,就这么握了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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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知着的意志在支撑他踏上自己国土的那个瞬间土崩瓦解,他在机场出来的出租车上晕死过去,把蓝田吓得魂飞魄散,一连声催着司机把人送去最近的医院,好在一通检查下来并没有大碍。
疲劳过度,营养不良,胃肠溃疡……听起来都不是大事,细细深究才动魂惊心。所幸蓝田不明缘由,只能从医学角度分析:他的小心肝应该是累着了。
所以,还是心疼了!
毕竟底子好,徐知着恢复得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