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府外,想必是将军府中不同寻常。”
阿寥莱语气淡淡,“而上京城中与将军来往密切第一的,数虞清安虞丞相。”
玄北笑了笑,“先生不外乎想谈及虞清安,就不必再拐弯抹角了。”
“既然大王心中有数,草民倒不便多说了。”阿寥莱一反常态地止住了口。
玄北又去看虞子衿。
专心专意琢磨堆菜的虞子衿仿佛被灼灼目光打搅,茫茫然抬起头来,像松鼠似的机警左右看两眼,碰上玄北的眼,忽而扬起嘴角,绽放出无忧无虑地笑来。
“孤近日常想,若当年不曾介入夺位之争,将如何?”玄北心底的话不由得慢慢沉吟出来。
阿寥莱摇了摇头,面目恬淡,“当年您与都铭将军齐名并作威武将军,与数十万将士出生入死,无论于兵将中与百姓中皆享有盛名。恐怕不管是昔日太子、戈敏王爷抑或是牯夏拉王爷得位,谁也不会放任您。向来兵权胁王权,难道史上□□杀臣的例子还少?”
“何况大王您不与任何一派亲近,更不肯俯首称臣,既如此,您若非为王,便只能做新王眼中钉。成王败寇,生死一线。出生于王家,争或不争出于己,能否置身事外却不会照着心意来。”阿寥莱说完,动了动眼珠子,在半睁半闭的褶皱眼皮下滑一下,去对准玄北。
“您可是悔了?”他问:“为何而悔?”
“身在九五之尊的位置,一手掌黎民百姓生死的话说来好听,到头来谁也留不住。”
玄北垂下眼帘,晃了晃酒杯,泼出一小片水渍,“不过思量起来,孤既不是个心怀天下的善人,实际上也无真正勃勃野心,似乎白费这个王位罢了。
邺国自古重文轻武,孤接位四年,着力于加强法制,以免凡事谈礼仪约束,处处需照着难以变通的文书走。又更改官员用处,否则兵家身后事——如粮饷盔甲——由从未上过战场的文官管辖,自然误事。可事事牵一发而动全身,触及文官利益便引来争对。左一个请求切莫擅自出宫,勿要亲自操练士兵。右一个法制严厉,不适于多半不识字的百姓。争来争去实质上不过是窝里斗。
从前能奉劝自身一句隐忍,是念在一统天下的大景上。如今却只觉没劲。任凭怎么想,不过是兀自的想,一头扎进去也吃力不讨好。何况身旁人身旁事尚且处理不妥当,又何必在乎远处?”
“愈是这么想,所谓百姓所谓天下就离孤远去,想来想去惊觉犹如庸人自困,倒不如卸下这个重担四处走走,再寻些得劲的事来做。”
玄北说这话时,又看虞子衿。虞子衿仍是笑。
玄北有意让眼色凶起来,他笑得更是没心没肺的开怀。
阿寥莱将一切看入眼里,不知是否轻轻叹了一声。
“多日不见,大王有所不同。”
从前玄北是不深谈心事的,他惯常将好事坏事大小事尽数压在心里,宁可做一个局中人反反复复的想,也不屑于求助局外人来一语道醒。今夜话说得这样明白,或许是接二连三的变故当真伤及肺腑,使他伤心。
又或许是酒不醉人人自醉了。
玄北的心思究竟几经波折,或许阿寥莱比虞子衿还心知肚明一些。
他看过玄北一步步从孤傲野小子长至雷厉风行的将军,再迈入王位纷争,惊险万分走上至高位。接下来不需日日夜夜陪伴左右的,光是靠听说王宫中新出的趣事与大王的处置,他能八九不离十地摸到玄北真正的心思,犹如摸到深藏在皮肉之下的龙骨。长长一条脊梁骨。
他曾想过玄北将败在过于一意孤行与严苛上,没想到其实玄北输在仁慈不到底,残酷又不够深。
身而为人,大善大恶是极难极快活的。玄北输在原来他也不过是一介凡胎俗子,会疼有心怕痛。而一个凡人是万万不能成王的,他做不好。既不能大爱天下,达到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地步。又不能理直气壮地昏庸到底。卡在不上不下的难堪境界,到头来不过是为难自己。他顺从他人意思,心里不舒坦,缘故是违背了自身原意。他按照心意来,哪怕的确是对的,偏偏受人指责,长长久久、源源不断的职责。进也不行退也不行,反正他在为难自己。
人想要为难起自己来,可比百万大军过境更狠毒些。
玄北现下是恍然大悟与其为难自己不如放过自己,抛下不必要的重担,自由自在地找快活去。可是这时当是否太迟了?
不好说。
于是阿寥莱只回:“此时再说这话怕是迟了。即便您有退位让贤的心思,谁又能确信新王记恩不记仇?到时候您照旧是新王心头拔不去的刺,且失王位,未必能保全自身。”
“自然是要找全身而退的法子,否则不如不退。”
玄北目光微暗,又问:“依先生之见,谁才是做王的好人选?”
——看来玄北是打定主意要金蝉脱壳。
依本分,阿寥莱不该对如此大事妄言的。
他的眼浮浮沉沉,不经意落在亡妻牌匾上,再回到身旁空空荡荡摆着的一副碗筷上,哪怕七老八十的心也会微微一动。他的夫人已去世多年,他亦是惦记多年。午夜梦回时又何曾没有想过倘若不曾进这名利官场,是否一切会截然不同?
“牯夏拉面善心野,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善鼓动言论压制,助他成王犹如农夫救蛇,必得来反咬一口。”
阿寥莱答:“以心性以手段以年岁来看,虞清安或都铭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