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那把不含一丝感情,冰冷得好似道观供奉神像般无动于衷的嗓音冷到。
“他就是罪,是怪物,还需要定罪?”妖娆青年笑道,“如果他成为别人的利器是罪,那么换我,会赋予人类亲自握枪,亲自瞄准,亲自扣响扳机,然后亲自看见所有敌人像是稻草一样被自己射杀的能力。”
“杀意不是我,动手不是我,我只负责与人方便,你说我有罪吗?”妖娆青年的笑让人有些发毛,说到这句时候,笑声中已经带上毫不掩饰的癫狂。
清冷青年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那道声线依然寒凉,冰得鸿云觉得他埋在皮囊下面的灵魂都给冻住了,一点神魂在八寒地狱里裂成莲花,将内心所有劣质翻露在外,接受鬼神的拷问宣判。
他们怎么回答这个问题的鸿云没听清,他只是被两人狂热和冰寒的交织搅得心里不舒服,好像被种下什么东西在里面,仔细探寻的时候又无迹可寻。
“说起来,道长信法律吗”妖娆青年忽然将话题扯到鸿云身上。
“信啊,道士也是公民,必须守法的,”鸿云觉得这问题很幼稚。
经常有人以为道士信仰道教,就游离在法制体系之外。
妖娆青年又问,“那道长信因果报应吗?道长觉得因果和法律哪个比较有约束力?”
鸿云没有立刻回答。
所谓因果轮回,和法律一样都是规则,约束着人。
但它比之有文可循的法律,太过缥缈。
放长远来说因果是对的,但以人生命的长度来看,它大多时候都很无理取闹。
许多人忍受了各种规矩,可生活其实欺骗了他们。
犯了法的人,往往都能得到应有的惩罚,而欠了因果的,往往都看不见终焉。
鸿云见过的那些人,好人不见的都得到好报,坏人也不见得都得恶果,善恶报应总是来得太慢,慢到让有些人终其一生都等不到结果。
法谚说,正义也许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
因果也是。
但法谚又说,迟到的正义既是非正义。
那因果呢?
沉默片刻,鸿云有些沉重的开口,“我也信因果,但在报应方面,还是法律好,等因果总是很慢,时间一久有些因果就变了,有生之年能等到果报的有几个?”
“法律也有不及的地方呀,”妖冶青年像是在感叹什么似的,“有些人有些事,都喜欢打擦边球,我觉得这俩都信不过。”
“所以……还是自己揣在兜里的小钱钱最可信,”妖孽男子故作停顿,拖了好一会才,笑着说现在时下最普世的俗气真理。
快餐时代所有东西都有了保质期,唯有孔方兄青春常驻。
“规则自在人心,”清冷青年再度开口,“梨虽无主,我心有主。”
说完这句话,两人直到下车,都没有再发出过任何声音。
目送走那辆黑色宝马,高个青年问道,“你说那个小老头能不能抓住他自己争取来的活路?”
矮个青年依然面无表情,话也说得意味不明,“上天有好生之德,生机也在人心。”
“虽然你就是鬼神,但是装神弄鬼的样子我也好出戏。”
说着,高个子青年替自己同伴理了理围巾,饶有兴致地欣赏起对方发梢被围巾压住,微微拱起的那一小节毫无防备。
鸿云离了医院便驱车掉头赶往在另一个方向的黄丛云家。
黄丛云看起来比以前更像干尸了,被心鬼和怨鬼销得只剩一堆骨头架子。
要不是骨头架子上还蒙了一层劣质鼓面一样蜡黄干枯的皮,这人瘦得可以去医学院当人体骨架教具。
不过鸿云觉得大概没有哪个学校会收这个只是看起来像死物,实际上还不如那些死物的标本。
毕竟应该没有哪具等待解剖的实验材料,会一看到人就疯疯癫癫地跑过来,抓着别人的手,鬼喊什么,“……又回来了……人没死,他又回来了,他要报复我……”
不知道是因为人一神经,就会是去力道控制能力变得力大无穷。
还是鸿云上了年纪,平时又只顾着休息能赚钱的符篆之术,忽略了身体素质的锤炼。
亦或,二者兼具。
反正鸿云愣是挣了半天也没能把手腕挣脱出来,对方还因他的动作,加大力道,指甲直接嵌进肉里,卡着他的骨头,疼得鸿云当场“嘶”了一口冷气。
“放手,她不可能回来,”鸿云一面喊,一面使劲掰黄丛云手指。
什么没死?她连尸体都被你家人买通了火葬场的人,烧得连块完整的骨头都没有,一堆灰诈尸难度有点高。
再者,那女鬼还在清水观的符塔里锁着,怎么可能回来索命?
两人一个说没死见着活人了,一个说死得不能再死,相互拉扯不休。
鸿云好不容易在黄丛云他爹跟自家徒弟的帮衬下,将手腕从桎梏中解放。
结果还没来及查看自己胳膊上到底被指甲掐出来几个血洞,他的袖子又被人攥住了。
鸿云喜欢装道门高士,留着长须长发,衣服也都喜欢选大袖道袍,走起路广袖翻飞,仙气飘飘,一看就是出场费很高大佬。
眼下他引以为傲的大袖,正被神神道道的黄丛云握在手里,“道长,救我,那人活了……真的……救我……”
这种被鬼缠久了,变得神志不清的例子,鸿云已经司空见惯,早就没了当年的同情心。
此时他手腕的疼还没消,衣袖又被人跟草纸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