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去,看起来已经要奄奄一息了。
就在众人冥思苦想到底怎么把大师兄给弄下来时,一条白绸斜斜从空中飞扑而来,如同受人牵引直直朝着那飞在空中的长鸢破去,轻巧柔软的绸缎飞窜在满是空隙的枯骨中,几个来回追风逐电般将长鸢巨大的翅骨牢牢捆住。
接着,长鸢仰天长啼一声,心不甘情不愿地往下坠去,而卡在翅骨缝隙中的明烛也得了自由,惨叫一声从天而落。
地下的弟子顿时纷纷发出一阵惊呼,而正浑身失重的明烛在空中拼命扑腾时,一只手轻轻揽过他的腰将他扣在怀里,一股淡雅的兰花香顿时扑了明烛一脸。
明烛愕然抬头看去。
长鸢被敷,直直落地,将那废墟毁得更加彻底,即使现在大雨连天,烟尘依然翻飞半天才落下。
沈娣安轻轻松了一口气,道:“三师兄来的太是时候了。”
三师兄晏雪玉一身白衣胜似雪,如同世外谪仙般飘飘然踩在一条随风摇曳的白绸上,他面容冷淡,墨发翻飞,居高临下睨着下方的师弟,轻启薄唇冷声道:“无用的废物们。”
明烛死死抱着他的腰,在他怀里瑟瑟发抖,带着哭音道:“呐,三哥,先别骂他们了,咱们能先下去吗?”
晏雪玉对他更不留情道:“有脸说,你比他们更废物。”
明烛:“好好好我废物我最废物了,你快带我下去!”
晏雪玉冷笑一声,宽袖一挥,带着明烛缓慢落到地上。
沈娣安和陆青空顿时迎了上来,道:“见过三师兄。”
明烛一落地,立刻推开晏雪玉,伏在一旁吐了个死去活来,包扎好的后背也被这一番折腾渗出了些鲜血。
周负雪跑过去,红着眼眶给他顺气,小声道:“师兄?师兄你没事吧?”
“没事,还死不了。”明烛恹恹地一挥手,吐了半天才止住,他索性坐在满是雨水的地上,也不怕脏,冲着晏雪玉道,“你平日里不是从来不出杜雪居吗,今天怎么救场来的如此及时?”
晏雪玉大概是匆忙赶来,身上落满了雨珠,他冷着脸朝旁边伸出一只手,沈娣安顿时会意,立马从旁边扯过一把伞塞到了他手里。
晏雪玉如同世外高人般撑着伞,方才被当做法器腾空的白绸被他伸手一点,散成点点白雾钻入眉心,他冷声道:“你这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我若是再不来,你是不是打算把整个日照都给拆了?”
罪魁祸首陆青空低着头完全不敢吱声。
明烛受了巨大惊吓,浑身上下又烧了起来,他头昏脑涨地靠在周负雪肩膀上,有气无力道:“是我的错,等师父回来了我自会去领罚,这回多谢三师弟救我一条狗命,等下回我给你提个匾挂你院子里吧。”
晏雪玉根本不想要明烛那败坏德行的“恩泽千秋,救我狗命”的提匾,冷声问:“闭嘴吧你——是什么东西在此作祟?”
长鸢躺在废墟中被那越绕越紧的白绸缠得一动都不能动,只有喉间的骨架发出一阵毛骨悚然的“咔咔”声。
明烛见状立刻朝着其他弟子拼命摆手,示意他们闭嘴不准说话,而沈娣安十分配合地胡扯道:“没什么没什么,是九师兄在给大师兄看他最新制出来的机关鸟,没想到那小玩意突然失控,把大师兄给叼着飞上天了。”
晏雪玉皱起了眉头。
周负雪之前便听说过三师兄晏雪玉是个天生眼盲之人,今日还是头一回见,这位传说中的三师兄面如冠玉,一双优美的丹凤眼中仿佛幽潭般古井无波,好看得紧,任谁都看不出他竟然是个瞎子。
周负雪死死瞪着陆青空,正想要说什么,一旁的明烛立刻捂住了他的嘴,朝他做口型:“闭嘴吧师弟。”
晏雪玉虽然是个清冷偃蹇的性子,但是对别人说的任何话却从来不知道质疑的,饶是他心中有万千疑惑,还是轻易相信了沈娣安的话。
“既然是未掌控好的机关,就不要拿出来丢人现眼了。”
陆青空低着头闷闷道:“是。”
明烛见糊弄过去了,连忙道:“老十,快把你三师兄送回去,现在雨天路滑,当心摔到他。”
晏雪玉雪白面容浮现一抹讥诮,淡淡道:“这世间还未曾有过能让我折服的事物,若说有,那只能是我自己。”
明烛:“……”
众人:“……”
晏雪玉说出这等羞耻的话,完全是脸不红气不喘的,一旁听着的师兄弟们倒是纷纷臊红了脸。
“咳,”明烛说,“那……那三师弟慢走?”
晏雪玉微微颔首,撑着伞缓慢踏在香樟林的青石板路上扬长而去,丝毫看不出是个瞎子。
沈娣安糟心地看着那一片废墟,叹了一口气,还是有些放心不下晏雪玉,他道:“你先在负雪那休息一下,我送三师兄回去之后再顺便拿些药过来给你重新包扎,而你……”
自知闯了祸的陆青空抿着唇一言不发。
沈娣安无奈道:“你怎么还委屈上了?快把那长鸢收拾好,要是被师父知道肯定又要发怒罚人。”
而罚的是谁,众人心知肚明。
沈娣安叮嘱完,伞也不打地去追着晏雪玉了。
其他弟子被明烛三言两语打发了,他浑身酸软几乎站不起来,还是被周负雪扶着一步步蹭到闻弦居。
明烛浑身都湿透了,替换的衣衫都在那堆废墟下,只好不着寸缕地胡乱擦了擦身体,钻到周负雪的被子里裹住身体,这才惬意地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