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走是么?!”宣于唯风大惊失色,不管不顾地拽住明山的衣袖,脸色发青嘴唇发白,急切切说:“不,不行!你不可以走!”
这一幕实在像极了被遗弃的小娘子哭唧唧地挽留相公,闻五想笑,可觉得不厚道,只得憋着,倚住门框看热闹。
明山却是脸如冰霜,冷道:“我要走,谁也拦不住我。”
话音未落,拔刀出鞘砍向揪他衣袖的胳膊。
宣于唯风被逼得松了手,紧接着,他也拔刀指向明山,气急败坏地道:“你想走,我就打断你的腿。”
“就凭你?”
明山讥诮一笑,刀迎面刺来,宣于唯风本就身负内伤,虚应几招,一时竟落了下风。
“棺材脸”突然变成了“弃妇”,闻五看不过去,便道:
“他要走就让他走好了,天涯何处无芳草,你要觉得孤单,我给你找一个更好的。”
两刀相击,“咔嚓”一声响,宣于唯风的刀断为两截。刀势凶猛,紧随而下一刀砍,血溅青衫。
闻五一个激灵,怒骂:“臭小子你真砍啊?!——他身上有伤,欺负一个伤者,你算什么爷们儿。有种找我单挑?”
话音未落,一截断刀迎面袭来。
闻五歪头躲,脖子依旧被划了一道血口子,咋舌:“别!我就过个嘴瘾,不打架。”
明山这才收回愤怒的目光,转向宣于唯风,冷道:“你还要留我吗?”
一个字:“留”
说时迟那时快,闻五大喊:“住——”,“手”字还未说完,就吓得捂上了眼睛。
宣于唯风只觉得胸中一通,看上去尚未明白状况,缓慢低头,看见自己胸前插进了一柄雪亮锋锐的刀,才恍然明白:明山是真的恨他。
明山一字一顿道:
“现在,你留不得我了。”
是的,留不住了。宣于唯风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他一张开嘴,鲜血就不停地从喉间往外涌。天旋地转之后,他看到上方闻五惊慌失措的脸。
“你你你……你要死了吗?”
……不,不会死的。宣于唯风想,还不是时候。
“扶我起来,去十景陵。”
“十景陵?你要找无邪救你?——是了,无邪是神医,能救你的。”可胸口被戳了一个大洞,能救活吗?
闻五将信将疑地抱起宣于唯风,小心地托在怀里,然后飞快地奔向十景陵。
“你可千万不要半路上就咽气了……”
幸而他轻功极好,不消片刻便跑到了十景陵。
正月里,梅花开在冰雪还未消融的枝头,潋滟若水生花,渡过春陵溪,前方大片萌生的春意。渡雪时跪坐在一株盛放的梅树下,长发、青衫皆是半湿的水晕,一动不动的模样像是静跪了许久。
闻五喊:“别忏悔了,快过来救人。”
渡雪时应声回头,闻五登时心肝儿一颤,被他比冰雪还要白的脸色吓到,心疼又无奈地想:你自己做的恶,祸害了旁人,可怎么看上去你更可怜。
渡雪时不知闻五心中所想,一双混沌无神的眼睛在看到满身是血的宣于唯风时,不禁惊恐地瞪大了,喃喃问:“谁伤的你?”
可下一刻,又自嘲一笑,像是梦中呓语一般:“……是十三哥哥,不、不对,该是我……”
“行啦!——你再神神叨叨个不停,这小子就凉了。”
闻五个不懂风情韵事的,直接大跨步走过去,把怀里的宣于唯风扔到他跟前,道:
“救他”
颐指气使的模样活像个小霸王。可渡雪时竟十分听话,垂下脑袋仔细地诊脉、检查伤口,然后从袖中掏出一截细长的竹筒,扭开盖子,露出许多粗细大小不一的银针。
这银针通体玉白色,针尖儿却是极淡的水蓝色。渡雪时从中抽出几根细若牛毛的银针,紧接着手指翻飞,银针依次没入宣于唯风的体内,施针之快闻五都看不清楚,只觉得这像是变戏法儿的十分有趣。
不大一会儿,血便止住了。闻五啧啧称奇,心道:我真是走了狗屎运,遇上了这么个好宝贝。
渡雪时又从袖中摸出一瓷瓶,拧开塞子,往伤口处撒药粉。
闻五好奇:“你随身带着这些?嘿嘿,是不是因为树敌太多,经常受伤流血什么的,才贴身带这救命药?人家恶势力都是人人见了哭爹喊娘求饶明,怎么到你这儿就委屈巴巴的?”
渡雪时不理他,这时候昏迷中的宣于唯风皱紧了眉头,霜白的嘴唇张开,气若游丝地说:“好吵……”
闻五:“……”
然后才缓缓撑开眼睛,两只黒沉沉的眼睛看着渡雪时。渡雪时被盯得不自在,收好了针筒,起身正要走,忽地手腕一痛,竟是宣于唯风牢牢抓住了他。
闻五适时道:“无邪救了你,你要恩将仇报抓他回赤卫营?”
“这是我俩的事,你插什么嘴。”
“嗳你——”
“——闭嘴!再多话就滚出十景陵。”宣于唯风竟是动了怒的,锁住渡雪时的手腕就朝春陵深处拖拽。
渡雪时不肯,宣于唯风就将腰间长刀塞进他手里,然后指着自己的胸口,道:“来往这儿扎!你扎不死我,就跟我走!”
仅这一会儿的工夫,宣于唯风胸前的伤口裂开,大片鲜血股股淌下,可他像是没有痛觉一般,执着地拽渡雪时往里走。
渡雪时的脸色越来越白,哆嗦着嘴唇问:“你带我去哪儿?”
“回私塾”
春陵私塾早在多年前便被烧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