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滚火云中化成灰烬,在死亡的一瞬前、甚至来不及提醒后方正在冲锋的友军——这场残酷却凄美的盛宴,震撼了八百里秦川,使联军第一次在南楚军面前有了可怖的感觉。
而这个时候,白灵飞和景焕康各率轻骑,以‘双翼战阵’重创了草原二十八族中,那克、哈干、羯三族的兵马。凭着威力惊人的大炮,南楚竟能在初战占去上风。
七月十七日,北伐部队五十万步骑大军退至巴蜀,同一时间,碧陌港的十六万应龙军亦抵住了安若然的追击,随破浪舟来到九江。由于郑军水师兵精难缠,青原当机立断,便在九江江面果敢迎敌,大战五天五夜,最后互有折损,双方继续僵持对峙,却使安庆王的主力部队安然撤离巴蜀,成功回防天引山。
一切彷如两年前皇太子势如破竹开始北伐一样,南楚在这两个月之间,便拱手还回了景言攻陷过的半个中原。
从七月开始,阳安关的战情也逆转过来。百万大军的攻势岂是易与,光凭火力亦不能久战,白灵飞秏尽心力,终不敌退兵。红门大炮首先撤出,三日后,全队锋狼军鸣金回师,八月廿五,白灵飞与留于巴蜀接应的青原会合,在成都的河谷低洼之地,合战安若然的水军、以及长孙晟的克天骑,本来四支人马拼杀得难分难解,然而关键时刻,一名神秘高手强登应龙军帅船,将统领青原当场重伤,南楚士气大挫,只得由云靖暂代统领之职,从九江败走,沿汉水退到水石城。
明启二十九年九月初八,白露入秋,北伐军最后一队铁蹄终离开北方的疆土,白灵飞率锋狼军正式驻扎潟琊城——这座城池,也正是这支骑兵当年凭一战惊艳天下的地方。
事隔几年,他们回到了荣耀起始之地,却是要替江南作最后一道屏障。
张立真忧心忡忡,与白灵飞并骑停在城门外,看着逐渐开进潟琊的锋狼军。
“万一天引山失陷,南楚能熬住这一关么﹖”
白灵飞看着自己麾下的将士,目光有着难言的沉重。
“南楚的未来,就看殿下能否办成那两件事了。”
“少将,殿下真的决定要立妃﹖他难道没有想过您的——”张立真忽然顿住,知道白灵飞一向不愿将公事私事混为一谈,便及时转了话锋:“即使不用联姻,殿下也可以下旨加征赋税,又或没收南楚富贾的财产充入国库,何须行此下下之计﹖”
白灵飞闻言反道:“那才是真正的下下之计。”他低声解释:“若加征赋税,必然会动摇民本,他几年内改革的成果便会毁于一旦;若强行充公富户的家产,令金延那群商贾便首先人人自危,这变相逼他们带着生意举家迁去洛阳、长安。”
“眼下军费将尽,再不扩充国库,南楚连明年的战事也支持不住,他就是为了顾全大局,才会在这个紧急关头,也要回去平京成婚。”
——这便是治军与治国的分别。武将只须考虑如何胜下当前的战役,而为政者所要考虑的,却是如何去保全整个社稷。
张立真知道,军中只有统领和青原少将两人才能洞悉皇太子的思虑,便再问道:
“那么殿下要办的第二件事是什么﹖”
“是取舍。”白灵飞微微叹息,“他要克服自己心里的挣扎,在天引山失陷前作一个决定。”
张立真大感不解,“什么决定﹖”
号角低鸣,全队兵马已然入城。白灵飞回头望着城外的桃沃平原,然后缓缓地反问:
“如果你是他,在自己的子民和国家的胜利面前,你会选哪一样﹖”
张立真若有所思,却是良久未能给出答案,只能坦白地说道:“鱼与熊掌,既然不可兼得,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取舍。”
白灵飞微微摇头,脸上的神情悲悯而复杂。
“那不是鱼与熊掌,而是本末之分——”
“可是战争是一场本末倒置的游戏,在这个游戏里的人,都无法逃脱这条规矩。”
丹江江面上,上千战船以铁链锁住、一字排开,船上灯火通明,俨如一面巍峨的铁墙,彻底截断了水石城与汉水上游的联系。
“现在正是秋高物爽之时,安帅以铁链船阵守江,难道不怕南楚用火攻么﹖”
女子面覆重纱,凤眉冷漠,金丝华袍的长襬缓缓拖行,最终来到立于帅船舱厅的男人面前。
“天气转秋,风往南吹,直到融雪之前,我军皆在上风口,惧怕火攻的反而是南楚军。”
舱厅守卫已被屏退,厅里燃起一排排的风烛,除了安若然之外,只有烟岚默立在旁。
“安帅的武功兵法皆为世间一绝,更同时精于骑兵、水军两种战法,在下深感佩服。”
“这两样都是我师门必习之法,精通于此是理所应当的事。”
安若然眉宇冷峻,顿了一顿,又低声续道:“而且九江一战,若无你登船偷袭,应龙军亦未必会败退水石城。”
烟岚垂眸,恰恰掩去了眼里的锋芒,淡然回道:
“此前我已知青原的武功在南楚军中仅次于白灵飞,却没料到他亦是这般高明的剑手,棋差一着,船上又有亲兵护卫,终未能将他当场击毙。”她回想起当日激烈的战事,忽尔想到一点,又问安若然:“那天有一人的剑法很强,看军服至少是都尉职衔,而且深得统领器重,他是何人﹖”
安若然思索片刻,眼里是烛火跳跃的倒影。
“他叫云靖,这两年成名的数场战役,所用的战术都深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