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比谁都好
言浚知道王铁嘴其人。从古到今,世人都爱揣测大臣之间的关系、宫闱之内的私隐,大概是平淡生活中的一点调剂,也是对望尘莫及之处的一点好奇。
他和沈砚、和皇上、和卫岚,真真假假那些事,大约都已传为坊间巷议的下酒故事。言浚并不介意,实在也无法认真。皇帝再如何禁言,禁不住人心,这个道理他懂。
王铁嘴多年来,全凭着一张巧嘴编排他们之间的是非过活。偏偏他还隐晦得紧,总是改几个谐音的姓氏,假托些前朝之类的说辞,到底也没留下什么把柄。若不想拿出权势来整他,单用律法还真不能将其如何。
这些言浚一清二楚,只是不知此人竟还在城内出赁房舍。
阎肃道:“这王铁嘴虽是他的房东,但却不是直接将房舍租给他的。此人原系徽州府人氏,在京城娶了亲才安顿下来。只是后来他娘子死了,他岳家也没了人,如今只剩他一个,连儿女都没有。”
“既然正妻多年无有所出,他为何不纳妾?”谭昭荟在一旁问道。
一妻多妾原是寻常事,若夫妻间感情甚笃,家里人丁又兴旺,或是岳家势大,不纳妾也罢。但前提是妻子有所出,似这般人到中年却无后的,寻常人家早已纳妾。
“大人有所不知。”阎肃接道,“这王永业是外乡人,一无根基,二无产业,家里的房舍都是他岳家遗下的。他一个上门女婿,哪里敢纳妾!不过听得说,他和他娘子感情还不错。自然了,这也是传言,外人就不知真假了。后来他娘子亡故了,他便将房舍转给了庄宅行的牙保洪八郎。”
言浚皱了皱眉:“洪八郎?”
阎肃忙解释:“这个洪八郎名洪才,因为在家排行第八,众人才唤他八郎。他是南城有名的,专做这一行,倒卖倒房子的牙保。就是他将王永业的房子收了去,也是他将房子赁给了张远。”
言浚是京城人,家里是代代簪缨的大士族。他自生下来便住在祖宅里,养尊处优,衣食无缺,哪里听说过这些在砖缝里抠钱花的行当,因此不识得那房贩子。
但他对律法颇熟,也知道本朝规定,普通百姓买卖租赁房屋,必须通过持有官家所发官防的庄宅牙行。这牙保,便是经营牙行的中转商贩。
“本官记得前几日京兆府尹高大人曾说,张远失踪后,欠着的房租尚未结清,房东颇多抱怨之词。那房东是王永业,还是洪八郎?”言浚又问。
阎肃躬身道:“回大人,是洪八郎。房子是他赁给张远的,无论收不收得上来钱,该给房主王永业的钱,他都得一文不少地按月支付。因此他才抱怨,没赚到钱,反赔了不少进去。”
谭昭荟看了一眼言浚,见他似乎在思索什么,便又问:“那他既和张远有所接触,可了解张远平时的事?”
阎肃再道:“小的正要禀告,这洪八郎的确知道不少内情。据他说,张远贫寒,每月靠家中寄的那点银子根本不够花。也是因此,他才在犯煞的小莲蓬巷租赁屋舍居住,只是图个便宜。洪八郎见他拮据,还曾给他牵线拉过一个营生。”
“嗯?”言浚搁下手里的青瓷茶杯,问道:“是何营生?”
阎肃道:“那洪八郎的哥哥在南城莲花街上开了一家洪氏油坊,油坊里有个伙计是工部侍郎陈大人府上门子的远亲。这洪八郎便通过此人,将张远荐到陈府做了清客相公。”
谭昭荟哂笑道:“这个洪八郎倒热心得紧,有这样好的门路,他竟肯白给一个穷试子走。”
阎肃没作声,倒是身后的罗荃笑道:“他倒也不是热心,只是想笼络些试子投机罢了。将来若这张远中了功名,自然会报答他的。况且张远当了陈府的清客相公,自然好处多多,也能分给他些。”
谭昭荟嗤笑:“照你说,攀上陈府,这张远便发达了。那他为何还在小莲蓬巷住,何不另换房舍租赁?”
一旁站了半晌的王正忽然开口说了四个字:“此人安贫。”
“那还真是难得!”谭昭荟语带讽刺地说。
罗荃笑道:“这却不是假的,京中这些外来的荆佬,一向能吃苦、耐得穷,有了钱只揣着不花,都极俭朴。都中人都说,他们是修道坐禅的。”
“你说什么?”言浚突然抬起头,目中灼灼精光照得罗荃一愣。“你方才说他是什么?”
阎肃见状,还以为言浚被惹怒了,忙呵斥罗荃:“你满嘴里胡吣些什么,大人面前也敢如此口无遮拦,还不快给大人请罪!”
罗荃“扑通”跪倒,忙不停地磕头告罪。阎肃和王正也是齐齐跪倒,替他求情。谭昭荟一头雾水,不知这是哪句话冒犯了言浚,难道他也是荆州人,听不得别人说一句“荆佬”不成?
“大人,这原是信口说惯了的。”谭昭荟也替他说好话,“下官乃是益州人,时常还有朋友叫下官川佬呢,也不过是玩笑罢了。这话确有不妥,还是宽恕这一次,以后不说便是了。”
言浚一脸凝重,闻言回过神,摆摆手道:“都起来吧,不必紧张,本官不过随口一问。只是从前竟忽略了,这张远和赵返两个,都是荆州人士。”
阎罗王三人对视一眼,茫然无措地起身退在一旁。
谭昭荟恍然,点头说:“大人原来是说这个。这也怨不得大人疏忽,如今早已没了荆州这个地名。当年先帝改制,荆州被拆分成了几块,分别并入了周围的几个道。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