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什么呢?”梁焓眯起眼,冷喝一声,“自己滚去刑部领五十大板!受点皮肉之苦,也好长长记性。”
燕重锦挨完板子就爬不起来了。
臀上添了新伤,背上旧伤又被震得开裂,后半身皆血淋淋的,连一向铁面冷肠的裴紫衣都不忍卒视。
楚清跑去御书房求情,反被痛骂一顿。
“一个大老爷们,又是武功高手,挨几板子怎么了?难道他有胆子抗旨没本事领罚?再废话你就等着给他收尸吧!”
梁焓转过身就下诏将燕重锦关进天牢。再有谏言者,不辨而黜。
百官立马看清了风向。
拒婚这么点小事,皇上就丝毫不念旧情地整治燕重锦,只怕这位宠臣的小船是要翻了。这个节骨眼儿,谁上船谁傻。于是纷纷明哲保身,再也没人敢冒头了。
东都有儿子的人家还刮起一股说亲娶媳的风潮,生怕楚清那只母老虎被皇上硬塞进门。
一听爱子被打了屁屁下了天牢,燕不离心疼得眼红,却只能托池寒送了些伤药。
这是燕重锦自己甘愿受的罪,谁也顶替不了。正如他同皇帝之间的纠葛,既然选了这条路,无论能否偕行,都注定不可回头。情爱一事,无论是苦是乐,都要他们自己承受,容不得外人掺合。
唯盼粑粑历经此劫后能早点释怀。身为人父,他只求儿子一生喜乐平安。
天牢苦寒。虽是皮肉伤,在潮冷湿气地侵蚀下,身上也疼得难以入眠。
燕重锦一夜未睡,心里反倒轻松了许多。
原以为犯下两样重罪,起码落个抄家灭府的下场,没想到一顿板子就过关了。若是换了别人,只怕会被拖到安午门外腰斩一百遍。
可见梁焓嘴上骂得凶,心里还是对他额外开恩的。这么一琢磨,自己真是烧了高香,做梦都该笑了。
听得角落里某个趴成死狗的人低声发笑,澹台烨在铁栏外停驻了步子。
这燕大人......莫不是被打疯了?
第4
见到监牢外的人,燕重锦心中多少有些惊讶。
澹台烨是朝中公认的能吏。梁焓交付的大小差事,此人从未办砸过一件。
然而同朝为官三年,皆任六部尚书,两人也不过泛泛之交,他甚至和梁焓一样不喜对方奸猾奉迎的性格。
如今自己身陷囹圄,旁人恨不能绕着走,这人如何会来探监?
“燕大人受苦了,贵体可还撑得住?”澹台烨客气地寒暄了一句。
燕重锦勉强撑起身子:“还好,一时也死不了,澹台大人怎的有空到这晦气的地方来了?”
“燕大人这话就见外了,既是同僚,没有情分也有缘分。大人如今遇上点小坎,澹台烨怎能不扶一把?”某人一脸真诚。
“说得对,是重锦狭隘了。”燕重锦淡淡道,“不过我现在是戴罪之身,按刑部牢规,非亲者、无诏者,皆不得探视。想来裴尚书如今也讲情分了,竟让你用这种理由说动了。”
澹台烨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燕大人果然聪明,让我卖个顺水人情都不成。”他掏出袖中的文书晃了晃,“皇上说你的礼部尚书一职已撤,但因养病之故还未交接,手续也没办妥,所以打发我们吏部上门服务。”
若非上面打过招呼,以裴紫衣那六亲不认的做派怎么可能放他进来?
梁焓的本意是打发他过来扫一眼,看看某个罪臣有没有被打死,补办手续倒是其次。
燕重锦也知道某人要强别扭,不好意思派身边的人探望,所以就把澹台烨拎来跑腿了,当下了然一笑:“那有劳澹台大人了。”
执笔蘸墨,签字画押,有几分像认罪录供,心头却有种卸下重担的舒畅感。
燕重锦签完最后一字,美滋滋道:“好了。”
澹台烨看他被打得伤痕累累,褴褛的衣衫透着斑斑血迹,言辞间还挺乐呵的,忍不住道:“燕大人精神倒还不错。”
燕重锦仍是笑:“无官一身轻啊。”
隔着面具都能瞧出对方一脸爽快,澹台烨有些犹豫,不知道回宫后该如何复命。
难道要告知皇帝某人被罢官整治得很开心?挨顿板子就像按摩一样通体舒泰?梁焓不糊自己一脸砚台才怪。
他收起,有些多余地安慰道:“燕大人不必失...失落,皇上只是为了安抚东瀛人,等使团走了照样提拔你。”
燕重锦立马摆出一副病怏怏的架势,虚弱地道:“劳烦大人转告皇上,重锦伤势沉疴。虽有报国之心却无尽忠之力,只怕三年两载都不能替皇上效命了。”
“......”澹台烨大概明白此人为何戴着面具了,因为没有脸啊!
“本官自会转达。”他咳了一声道,“如今已经入秋,天牢苦寒,这儿有些衣裳和被褥,请燕大人保重身体。”
“多谢澹台大人关照。”
对方抿唇一笑,桃花眼中闪过一丝亮光:“燕大人心里清楚该谢的是谁,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燕重锦看了眼身边的棉被,又抓起一套崭新的衣裳,心头流过一股痒痒的暖意。
这种感觉,就叫幸福吧?
然而他没能幸福多久,天色擦黑之后,气温一降,身上便发起热来。
这是受外伤后常出现的症状,燕重锦起初也未在意,但高热足足持续了一整夜,脑子都烧得有些迷糊。到了隔日,背后开始出现明显的绞痛,浑身肌肉酸疼,没过几个时辰他便陷入了昏迷,且牙关紧咬、食水难进。
燕重锦再落魄也是朝廷大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