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

“我需要模特，想画油彩画，时间可能比较长，可以加价。”小橘说完，特意补充两个字：“不脱。”

-

百枝莫名来到了酒店。

小橘给的地点，包车费。如果小橘是男的，她一定怀疑她是想睡自己。

“来啦？”

这台词听着还有些耳熟。

可看到床边摆好的画架，她又摸不清了。艺术家果然都是怪人。

她先一步给小橘定性。

“你睡在床上吧。”

“啊？”百枝第一次听到这种要求，头脑混乱。

“你睡着也行，只要是睡着都行。怎么舒服怎么来。”

小橘的头发被铅笔别在脑后，看脸色不像是在开玩笑，相反有些认真。说话也是一板一眼的。

百枝做裸模兼职，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还是懂那么一些的。她躺在床上，问小橘：“你有定好的主题吗？”

“有。”

“是什么呢？”

小橘很久很久很久都没说话。

百枝陷在柔软的大床里，冷气调得刚好，舒服得一塌糊涂。

她渐渐陷入浅眠里，又慢慢沉睡。

小橘的素描功力深厚，落笔快，比例也准确。她调好调色盘，手上沾染五颜六色的颜料，从画好到上色，足够百枝睡好一觉。

画完她惯例写上时间、日期。

小橘卡在作品名上，她想了想百枝刚刚问她的问题。

有没有定好的主题？

当然有。

是yù_wàng。

desire。

——想见到你的yù_wàng，驱使我，用我最擅长的，把你记录下来。

☆、第6面

“我今晚还想去听你唱歌，行吗？”

——“好啊。”

没有灯红酒绿，没有震耳欲聋。

只有一束聚光灯，打在百枝身上，她在轻轻的哼出前奏，唱出歌词。

小橘坐在最远的位置看着百枝。就像那天的音乐节，她在离百枝最远的地方，静静地看着她在台上唱着“lere……”

驻唱时间到，原本静下来听歌的客人又恢复热闹，招呼喝酒，喧闹不止。

百枝攥着吉他从高脚凳跳下来，拔掉话筒走到吧台递给桃子，又把吉他装起。

“百枝帮我看着吧台，我得去楼下看一会儿，那家伙又闹肚子了。”

桃子口中的家伙是他男朋友，在楼下吧台收钱的，老板的侄子。

百枝了然的笑，“去吧。”

她招手让小橘过来——

“在这种场合，会不习惯吗？”

小橘摇头。

很是好心情的回答：“听你唱歌就足以抵消了。”

“真会说话。”百枝伸手，掐了把她的脸。

她早就想这么做了，真软啊。

“小橘，你家里人不会担心你吗？”这几天，除了白天画画，晚上她依旧是跟着自己来清吧。也好在不是周末，不需要到大型酒吧兼职。

两人也渐渐变得熟络。

卸下防备，卸下陌生人的身份，变成……不交心的朋友。

就是普通的，一个时段里，玩得好的朋友。

“不会的，他们连自己都顾不上。”话越到后面越小声，百枝竟从里面听出一丝嘲讽。但是别人家的家事不好管，她也就略过了。

-

“这几天怎么老往外跑？”

小橘在门口的鞋柜里拿出拖鞋换上，攥紧画板上的带子，低头不语。

“我说话你没听到吗。”小橘母亲不自觉带着严厉，她很不满意小橘的态度。

“听到了。”小橘放下背了好久的画板，改抱着的姿势，直接路过大厅，打算上楼回房间时又被叫住——

“你现在连最基本的礼貌都忘了？”原本在旁边看报纸的小橘父亲终于凸显自己的存在感，两老都冷着脸坐在那。

“蒋橘！”

小橘母亲对她背对着他们的姿态更生气了。

“……你们，凭什么教训我呢？”她低着头，神色不明，话里有困惑，音量却弱得近乎无声，好像在喃喃自语，又好像就是说给父母听的。

父母依旧端坐在沙发上，占据着两头。

这副互不干扰的架势好像摆了很久，从小到大，一直未变。

上一秒还在争吵，下一秒看到她就能粉饰太平。

如果真的顾忌她，为什么会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因为一个问题争执不休呢？

如果不是顾忌她。

又为什么在吵到摔东西的时候让她出门？

小橘转过身：“你们这样不累吗？”

“什么？”小橘父母愕然。

“为什么教我懂礼，你们自己却吵得不可开交？因为不想把最丑陋的一面让我看到，所以才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吗……”

“可是我全都听到了啊……”

“你们什么时候才会让我脱离这样的家庭？我真的很累了。”

“对不起，我今天不想在家。”

“砰——”

小橘刚刚关上的门，再次被她打开，连带着画板，再次出门。

“小橘！你去哪里？”小橘母亲不可置信，扭头对着小橘父亲破口大骂：“要不是因为你小橘会变成这样吗！”

“这里面难道就没有你的责任吗！”

门后的小橘抱着画板，在模糊的夜色中，听着里边又开始吵起来的声音，嘴边只剩嘲讽的笑意。

你看，我们不断成长，听父母的话，做个好人，做个善良的人，做个懂礼貌的人，不能让别人骂你没有家教。

父母教你的一切，都是往后的馈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