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的弟妹们也隐隐对他这个正牌继承人有着压制和威胁。
方维信终于明白,为什么在人前总是把一切做到最好,表现完美得无可挑剔的梁墨琰,在独自一个人的时候,会显露出那么阴沉的性格和糟糕的坏脾气。
他想起那个傍晚在花园里时,梁墨琰那双眼里的冰冷和防备。
那天他打完招呼以后,梁墨琰却根本没有理他,也似乎是不记得他们一年多前,曾经是在梁家大宅的那间洒满阳光的琴房里见过一次面的。不过方维信却也并不介意梁墨琰敌对冷漠的态度,他从来很少会想去主动认识接近一个人,而梁墨琰是唯一的一个;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可是那个傍晚,他就一直静静地陪着梁墨琰坐在花园里,一直坐到了夕阳落山,夜幕降临。
但是在那之后又是过了很久很久,两人一直都没有再见面。
他们平时各自要学要做的事情总是太多,世家之间的聚会也不是总能跟随着父母去参加,何况,他们之间的身份也是有着很大的不同。
梁墨琰是梁氏嫡系的长子,梁氏所有产业的首席继承人,也是将来恒泰集团的船王,而自己却只不过是方氏家族众多后辈中的一个而已。
方维信第三次见到梁墨琰的时候,距离上一次见面,时间又是过了差不多将近一年,而这一次,是在梁墨琰母亲的葬礼上。
本来他的父母并不准备带着他一起去参加梁墨琰母亲的葬礼,是他自己主动说要跟着他们一起过来。
他没有多想什么,只是当他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就觉得自己也许应该过来看一看梁墨琰。
那是一个阴沉沉的冬日,灰蒙蒙的天空中飘着细细的雨丝,潮湿而寒冷。
这场依着梁墨琰母亲的遗愿,办得葬礼简单而隆重。穿着素色衣服的人们撑着黑色的雨伞半围绕在墓地的周围,静静地听着牧师念着悼词,肃穆的气氛中,除了牧师低沉的吟诵,就只有绵密的雨丝悄然落在草地上的细微声响,安宁又带着一点沉重,而前方的白色墓碑上,梁墨琰母亲的照片静静地立在一束束鲜花的环绕中。
这也是方维信第一次看到梁墨琰母亲的样子。那是一个看起来美丽而柔弱的女子,有着端庄娴静的气质,不过,眉目之间的神采,却隐隐有着一种高贵傲然。
方维信看见了站在人群最前面的梁墨琰的背影。他站在梁家管家为他撑开的雨伞下,穿着黑色西服的身躯似乎比上一次见到的时候要高挑了些,依然是挺得笔直的腰背,虽然只是见过两次面,可是方维信却一眼就能将梁墨琰认出来。
悼念的仪式结束很快便结束,人们也安静地在这绵绵无尽的细雨中慢慢散去,可是方维信却始终没有看到梁墨琰回头,——他一直都沉默安静地站在他母亲的墓碑前。
方维信慢慢跟随在父母的身后往回走,沿着石阶而下,一直走到快要到达墓园门口的时候,他迟疑了一会儿,又重新转身踏上石阶快步跑回刚才举行葬礼的那个地方。
果然,梁墨琰还依然站在那里,独自一个人。
停下脚步,方维信努力平复着有些急促地喘息,瞥了一眼远远站在墓地另一边朝着这里关切张望的梁家管家,他一步步走到梁墨琰的身旁。
梁墨琰的发间已经沾满了细细密密的水珠,肩膀和衣袖也已经渐渐被雨水沾湿,因为水渍而显得更加深黑。
“梁墨琰……”方维信开口轻轻唤道,缓缓伸出手去握住梁墨琰垂在身侧的手。
指尖碰触到的是一片带着湿气的冰凉。
方维信转过头去看那刚才一直表现得安静沉默的男孩,却是没有想到,望入的是一双湿润的满是伤痛的眼眸。
“……梁墨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只感觉到自己的心也似乎开始有一点点疼痛,下意识地更加握紧那片冰凉,他蓦地松开了另一只手一直握着的伞,摊开掌心,接下了那滴有些烫热的眼泪。
黑色的宾利行驶在市区里的马路上,路边两侧林立的高楼遮住了几分午后的阳光,只透过车窗洒下明明灭灭的倒影。
秦优侧过头去看坐在身旁的梁墨琰,而对方也察觉到他的目光,转过来望向他。
“怎么?”梁墨琰轻轻一笑,牵起他的手握在掌中,低声问道。
秦优低头看了一眼两人十指交握的手,车外透过来的倒影忽明忽暗地遮掩去了他眸底的情绪,良久,他无声地在心里轻叹一声,抬起头来清淡地微笑道:“明天要出去拍一些外景,大概不能赶回来和你一起吃午饭了。”
连着一个星期,梁墨琰都会在中午邀约他一起午膳,两人就像真正的情人那样出双入对。
“没有关系,明日我也正好有一个会议。”梁墨琰体贴地轻声道。
车子在路口拐了一个弯,平稳地停在了一栋银色玻璃幕墙的大楼下。
“我到了。”秦优转过头看了看车外,关颖已经站在了楼下大堂的门口等候,认出车子,向着这边张望。
他想要抽出手去拉开车门,可是梁墨琰却并没有放开。
秦优回头静静望那双深沉的黑眸,半晌,明了地只好倾前身去,在那带着一丝凉意的薄唇上轻轻落下一吻。
梁墨琰这才好似满意地淡淡一笑……松开了握着他的手,轻抚过他漂亮却清冷的眉眼,道:“那周末出海钓鱼,我过来接你,嗯?”
“好。”秦优顺从地点头应道,然后才转身下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