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是最后一次微笑了吧。
只是没了假装,没了面具,竟笑得不自然了。
小懿,如果我死了,你会难过么?
轿车里的人走下车,狠狠关上车门,周围慢慢围过来一群人。
他终于等到了。
他想,这幕戏,终归是到尽头了吧。
*****
项懿回到蒙特里亚的庄园是很多天以后的事了,没想到婚礼程序如此复杂,那个钱老头事情又不少,折腾得他几个晚上都没睡好觉。好不容易哄好了在圣保罗的新婚妻子,找了个借口独自跑出来,他解了领带脱了衣服把自己摔在床上,闭上眼睛享受几日来难得的清净。
实在是太忙,都没有时间去平复几天前因为颜立可的突然出现而混乱至今的心情。
他在黑夜里闭上眼睛,空荡清冷的空气里更能清晰听到自己沉重的呼吸声。他想起来那个少年曾经笑着和他说过,他想看到自己真正开心地笑出来的样子,他也记得他保证过,会永远陪在自己身边。那些声音和笑容像是连续不断的幻觉,他静静躺着,任那些奇怪纷乱的景象在眼前不停闪现。
“你喜欢过颜立可吗?”塔修亚的声音忽然响在耳边。
项懿缓缓睁开眼睛,侧过身,眼睛看向床头摆放了三年的相框。
一尘不染,他每天都带着,放在随手可即的地方。
莫北笑着在身后抱着少年时的自己,笑容柔和淡然,连那双眼睛里也只有温暖黑润的光芒。他喜欢莫北的笑容,喜欢那个男人看着自己时的表情,喜欢那些笑过快乐过的记忆。
他喜欢的是这些。
只是这些。
这些莫北留给他的感觉。
可感觉只是感觉,那个人只是颜立可,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棋子,再怎么相像的倒影,那也只是倒影,怎么也代替不了真实。
而他的真实,早在三年前就已经消散在时光里,再也没有回复的可能。
自己的生命其实早就只剩下一个空壳,那些能燃烧起来的东西早就被凿空了,空洞的胸口,还能有什么可以跳动的呢?颜立可真是可笑,竟然说什么想让自己真正开心起来,自己早就连心都没有了,也只有那个傻瓜会为了那个根本不存在的东西去付出一切。
傻子。
项懿伸手把床头的相框拿起来,慢慢抱到怀里。
“哥,”项懿对着那个画框里的男人微笑,声音温柔得不可思议,“我这辈子,只有你一个。”项懿说着,微微笑了一下,“你要等我啊,等下辈子我们就做两个普通人,普普通通的两个小老百姓,就像你一直希望的那样。”
“哥,下辈子,换我疼你。”
照片里的男人还是微微笑着,温润的眼睛静静看着他。项懿看着看着,眼眶有些酸涩,忍不住抬手揉揉眼睛,然后低头吻了一下男人冰冷的嘴唇。
“莫北,我爱你。”
……
“咚咚。”
项懿闭了闭眼睛,起身把相框放回原处,走过去拉开门。
“欧漾?什么事。”
欧漾皱着眉头,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他,“几天前有人往邮箱里放了这个,我检测过了,没有什么危险装置,就是一封信。”
项懿接过来,回手打开灯,眼睛适应了一会儿光线,这才低头看过去。
忽然,身子猛然僵硬住,整个世界像是蓦然摇晃起来。
“项懿亲启。”
四个字,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让他的世界完全崩塌。
一笔一划,那是他熟悉到骨子里的字迹。这些字的主人曾经把着他的手,一笔笔教他怎么认字,怎么写字,那个人手心的温度他还记得,那个人写出来的字他就算到死也会记到骨子里。
根本忘了旁边有人,根本没有发觉到自己的手猛烈地颤抖。项懿几乎握不住信封,手指抖着撕不开那个小小的豁口。努力地逼自己镇定,项懿感到心跳雷鸣一般在自己耳边轰炸。
终于取出那个薄薄的信纸,打开的动作却极为缓慢,恐慌和激动的情绪疯狂冲击着他,他几乎要看不清眼前的字。
白纸黑字,一字一句,像是一把锋锐的刀狠狠挖掘着他早已疯狂的心脏。
手指颤抖,僵硬,信纸仿佛有了火烫的温度,让他感到灼烧一般痛苦起来。
“小懿:
我想,我应该是这世上最疼你,最爱你的人。从你出生的第一天起,你在我心里就是最珍贵的宝藏,我永远忘不了你睁眼看我时的第一个微笑,你第一次叫我哥哥时的声音,你第一次学会走路就摇摇摆摆跟在我后面的样子,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小懿,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快乐,不管我曾经做过什么,我都是最不愿伤害你,最不愿看到你难过,最希望你无忧无虑开心一辈子的人。可我再怎么努力,却还是没有做到。这二十多年的时间里,我留给你的,竟然只有恨么?
可是我还是想求求你,请你放过我的哥哥莫凛,和凌亦风,从前我们欠你两条命,但你们霍家也欠了我们三条命。你要是怪我没照顾好你,我也用我自己的命偿还你了,他们是对不起你,但你也利用我两次报了仇,算来算去,好像是我这边付出得更多了些。不过,我不求你那么惦念我,也不求你一生对我愧疚,我只希望你能答应我一个要求。我爱了你这么些年,从没要求过你什么,只这一次,希望你能真的疼惜我一回。
求你,放过我的哥哥和他爱的人。
算是我为你死过两次的回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