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胡亥看来, 秦朝王氏是个很神奇的家族,前面出过王翦这样的名将, 其后的王贲、王离也都颇有建树。
不过他家神奇的地方在于,别的将军上战场,或战或降、或生或死,最后总有个说法。
可是王氏不同,常常打着打着,人不见了。
就是历史上不知道这人去哪儿了——活着死了,都不知道。
比如王离的父亲, 王贲, 受封通武侯,是跟着先帝东巡,巡着巡着不见了。
而王离自己, 历史上则是在巨鹿之战, 跟项羽打着打着不见了。
据说他们就是后来太原王氏与琅琊王氏的祖宗。
看来人没死, 就是看情况不对跑了。
如今的王离, 乃是名将世家之后, 先帝在时就因功被封为武城侯, 少年时就随父亲和先帝一起东巡。
这等风光, 从前也只有蒙氏兄弟能比拟了。
可是蒙恬蒙毅被害, 也不过就是去年的事情。
兔死狐悲, 离咸阳越近, 王离的神色便越是沉重。
从前跟随蒙恬的两位将军, 一个叫涉间, 一个叫苏角,在王离接受军队后,便成了他的下属。
王离与蒙恬出身相似,又曾经一起戍边备胡,关系虽然不算亲密,但是对蒙恬心怀敬意,拿蒙恬这两个手下当自己人。
这会儿三人在帐中说话。
苏角道:“真不知道如今这皇帝打的什么主意——王将军你进宫可要多加小心啊。”
涉间冷笑道:“还能打什么主意?如今南边跟东边到处都是造反的,小皇帝吓尿了裤子,只能求着咱们了。从前杀蒙大将军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有这一日?”
苏角劝道:“涉间兄慎言。这处不比北地,有什么话即刻便传入宫中了。”
“我还怕他不成?”涉间是个火爆脾气,“有本事,叫他这会儿把我们都杀了。看谁给他守这天下!”
两个部下发泄着不满,王离始终没有说话,见涉间气得要动手,怒道:“正是要镇定之时,你们乱什么?管他什么章程,我只管进宫去,不信他能杀了我。”
他是名将之后,年少得志,虽习兵法,脾气上却不是哑忍之人。
苏角道:“王将军消消气。”
涉间却叫道:“好!王将军若见了陛下,别忘了问,杀蒙大将军,究竟安的什么罪名!问问他亏心不亏心!”
王离怀着七分戒备三分疲怠之心,入了咸阳宫。
出乎他意料的是,殿中的氛围就好似在过年一样。
左右丞相与几位朝廷重臣都在殿中,个个喜笑颜开。
而年轻的帝王高居上首,捏着奏章,也在笑。
“王离将军来啦。”胡亥招呼道:“从前你伴驾东巡之时,朕还年幼;等朕能伴驾东巡,你却去为朝廷出力,戍边备胡了。一直想见你一面,直到今日才有机会。一见之下,果然是名将之后,不堕王翦老将军的名望。”
王离没料到皇帝与他想象中如此不同,丝毫不见戾气,比之先帝的高深莫测,竟又几分温情脉脉之感,微愣之后,只行礼道:“臣王离见过陛下。”
“王卿是朕的福将啊!”胡亥笑道:“你这一来,好消息接踵而来——瞧瞧,”他把手中两份奏章递给阿圆,让他传给王离,“两则好消息,其一、章邯大破周文于曹阳;其二、逆贼吴广被他自己手下给割了脑袋。”
叔孙通在旁凑趣儿道:“章邯大将军用兵如神,能破周文军于曹阳,这小臣料想到了。但是逆贼吴广会被自己部下给割了脑袋,这小臣真是万万没料到。”
赵高暗恨地盯了叔孙通一眼,不久之前,他还有余裕送叔孙通二十镒黄金,那是出于上位者的交好之心。可是短短数日,这叔孙通公然霸占了他曾经在皇帝身边的位置,真叫赵高恨得牙痒痒,偏偏如今又开罪不起。
不甘人后的赵高忙道:“这都是陛下慧眼识珠,选了夏临渊与李甲这两位英才出来,不废一兵一卒,便做出这样大事来,解了李甲郡守荥阳之围。”
胡亥明知他俩是在拍马屁,可是夏临渊这次着实给他长脸,忍不住笑道:“看来朕这抱鹤真人,还真有两下子。”
原来旬月前,章邯向夏临渊吐露了自己的担忧。
因为当时章邯率领众兵追击周文,谁知道周文龟缩在曹阳城中,死活不出来。
两军僵持之时,章邯便担心,若是吴广留少量兵力拖着李由,再领十数万大军来相助周文;那么章邯便独木难支。
夏临渊听了章邯的话,一拍胸脯包在他身上,带着李甲就上了路。
听说他俩要出行,李良还亲自来送。
李良绝口不提曾经把他俩当阶下囚绑了半个月的事情,在章邯面前,情真意切地握着夏临渊的手道:“当初若不是夏先生教诲,我误入歧途尚且不自知。这真是上苍垂怜,才让我得见夏先生,如今能在章大将军帐下,为朝廷效力,我不知道有多么感激夏先生。”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