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茫,正是一日之中日光最为暗淡的时刻,所有的一切都显得那么模糊,缥缈。天与地之间也模糊了界限,白日里棱角分明的青色屋檐,远远望去,只剩下了一片轮廓,勾勒出头顶的方寸天空。
君沐华静静伫立在廊下,许久,若有似无一叹,提步走向院中。
“沐华。”沉茗眼角余光瞟过,含笑侧身,倒了一杯酒递过去,“刚才我与千砾把盏交杯,好不痛快,竟有一瞬间恍惚,让我觉得仿佛回到了云王府,你、我、千砾和角羽,还有…呃,我那位朋友,我们一起也曾在月下饮酒对酌。”
君沐华默默喝酒,没有回答沉茗的话。
那时与今日,相去不过短短一年,然而,心境却大不一样了。
“只可惜这里终不是云王府。”千砾叹道。
“而且,还多了一个不该出现的人。”
顾攸景遮眼,敛眉,神色半分未动,慢条斯理地饮下杯中酒,“我不日就会离开陵县,咱们大可再也不见。”
“你什么意思?”沉茗微微眯起眼。
顾攸景不客气道:“你说呢?大路一条,各走两边,你我从此,再不相见。”
说完,将酒杯重重一放,转身就走。
“你,顾攸景…你,给我站住!”沉茗移动身形,追了上去。随后,不远处,衣物摩擦和两人切磋的声音清晰传来。
“沐华。”千砾放下了酒杯,神情安然,“你的双眼是因毒封闭了筋脉导致的暂时失明,如今毒素已清,只需再过一段时间,就会慢慢恢复了。而我,也是时候离开了。”
过去一年,君沐华并非没听到过忻宁的消息。据说,在平定宫变、剿灭残匪、稳定疫乱之后,忻宁女王威望空前,国人尊崇备至,忻宁国内局势迅速安定下来。忻云萱成为了真正执掌大权的女王。
而云王依旧不问世事,沉迷于医药,大半时间不在忻都。
千砾卸了官位,远离朝堂,重新回到了云一身边。
“千砾,对于现在的生活,满意吗?”君沐华也放下了手中的酒杯,浅笑着看向他。
千砾笑得温润,仍旧如初见时那样,透明纯澈,“跟着师父,行走于名川之间,感受着造化神奇,心中没有了那些纷乱,这样的日子,我觉得可以一直过下去。”
“希望将来我也有幸能跟你们一起走一遭。”君沐华朗笑。
千砾仰头看着眼前女子,半晌温柔一笑,“我和师父定然都很欢喜。”
欢喜归欢喜,只怕于我而言,这终将只是奢望。
君沐华笑笑,转而问:“云一先生现在去了哪里?”
“应一叶宗主相邀,师父去了弥海。”
“千砾接下来也要去弥海吗?”
“嗯,这些年,跟随师父去了许多地方,却一直未曾到过弥海。对这个地方,我也充满了好奇。”
同许多人提起弥海的语气一样,千砾似乎也对弥海有种特别的向往。
“沐华。”
千砾突然一瞬不瞬地看向她,“你离开后,云萱告诉了我一些事。你所做的一切,她都知道。夜探辛家,出入生死丛林,潜进辛家营地,直至最后的云雾山之变,一件件事,她永远不会忘记。她说,很想亲自对你说声谢谢,也很想再同你一起看一次夕阳,更想可和你一起携手走天涯。可惜,这样的机会注定渺茫。所以,她拜托我,如果遇到你,一定要郑重对你说一句,谢谢,谢谢你为她,为忻宁所做的一切。”
君沐华回望着他,嗔怪道:“千砾,你是不是因为要离开了,所以故意想看我流泪啊?”
“是啊。”千砾答得当仁不让。
君沐华笑着伸出双臂抱住他,声音柔和,略带沙哑,“知道你们都好好的,我才不会哭。所以,你今日估计是看不到了。”
背对着君沐华的千砾不会知道,肩上的女子眼眶内早已雾气盈盈,一片水光。这个拥抱,不仅为了分别,也是为了掩饰。或许在另外的时刻,她能坦然同他告别,微笑地送他远去。但此时,她却做不到。
千砾,这个世间最纯粹的男子,她很想,再多抱住他一会儿。
月色升起,庭院寂寂,从来温柔宁静的男子脸上,出现了片刻的怔忡。
小楼屋顶,沉茗和顾攸景沉默地坐着,月光无声地罩住了他们,映现出他们挺直却有些沉寂的背影。
庭院里渐渐有了其他声息。
齐萦慌张而急促地从外面奔了进来,俏声向君沐华抱怨着,“君姐姐,我在河边等了一下午,你怎么没来呢?”
接着,是君沐华调笑的声音,“你不是去追世子了吗?在河边,我可没见到你的人。”
齐萦顿时羞恼,“哪有?我原本在河边等着……”
“等谁?”
“我在河边等你啊,可是你没来,我…我不小心睡着了……”齐萦声音越来越低,到了最后,仿佛只听得到唇齿在蠕动。
“贪睡!这可不能怪我,是你自己睡着了……”君沐华语调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