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的所有人中,最冷静也最沉默的只有高台上的四人。
“祭坛之上的女子应该是慕蘅吧。”高台之上,终于有人先开了口,却是燕归,“这样的场合,慕蘅怎可能不出现?”
“慕蘅自十二岁起开始主事,至今已有五年。这种场合,她自然不可能不出现。”顾攸景唇角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不动声色地瞟了身边人一眼,“说起来,她跟燕女官的际遇其实有些相似。”
顾攸景果真语不惊人死不休。君沐华从未想到有人敢当面暗示燕归那段她从不提起的过去。或许顾攸景不知道,无论是谁,只要是女人,她从不提起的事,那必然是她不可触碰的禁忌。倘若谁要去触碰它,哪怕只是触及它的边缘,也必然会遭到猛烈的反扑。
果然,燕归的语气立刻变了。
“顾攸景,你管得着吗?”冰冷如同深冬沁入心骨的雪。
“我自然管不着。”顾攸景平平淡淡道:“我想,我也不会管。我只是在规劝女官,女官毕竟是苍尔的朝臣,而这里是属于大瀚的。”
“我看不见得!”
君沐华双手抱胸,本欲打算继续听下去的时候,却突然没了下文。顾攸景竟然没有回话,而是同他们一样,转而将视线移到了祭坛上面。
如同十个厉鬼出场的时候一样,不知什么时候人群后面出现了十个戴着武士面具的高大身影,他们被人群簇拥着,渐渐靠近祭坛。厉鬼们顿时吓得连连后退,围成圈开始商议。
人群的呼喊声更加高昂。
十个武士雄赳赳踏上祭坛,一人拽起一个厉鬼扔下台,厉鬼落入人群,愤愤回望一眼,灰溜溜地逃窜着离开。十个武士在女神面前恭敬跪下,蘸神仪式,终于即将迎来最终章。
君沐华笑笑,转身道:“角羽,我猜,这最后的仪式肯定不全是在这里。”
与高台相对,祭坛下面,人群开始慢慢分开。所有人的兴奋与呼喊已渐至癫狂。
“最后是全城的狂欢。孤定城的每一条大街,每一条小巷,每一间屋子,都是最后仪式的场所。因为,孤定城的人相信,只有这样,才能将女神的恩泽带给孤定城的每一个人。”说话间,角羽和君沐华已走下了高台。人群中的祁熠遥遥冲他们挥了挥手,然后便随着人群一起跳着蹦着渐渐转入大街。
人群每至一处,整条街必然灯火通明,门窗大开。有人翘首以盼,有人兴奋地冲上前,有人甚至不管不顾,直拉起武士往自己屋子里迎。
“角羽,孤定城每年都要举行这样的仪式吗?”
君沐华和角羽一直跟在人群后面。与所有人不同,他们的脚步极其从容。
“年年如此,从未间断。”角羽目光集中在被武士们抬起的那个身影上,“慕家历代,城主位并不限男女,但蘸神仪式的主祭女神却毫无例外,从来只有慕家嫡系女子才可以担任。那个人,的确是慕蘅。”
君沐华知道角羽话中的意思。这算是对她刚才说过的话的回应,也是在告诉她,慕蘅的确不容小觑。不过,似乎与她没有什么关系。
“角羽,如果离开了孤定城,你会去哪里?”
不知怎么的,君沐华脑子里突然冒出了这个疑问,于是她便问了出来。
角羽脚步一顿,停了下来,“不知道。”
声音里,竟是从未有过的迷惘。君沐华心头一动,也停下了脚步,转身看向角羽。
“我确实不知,如果现在离开了孤定城,我到底能去哪里。我好像重新迷失了方向。”角羽自嘲道。
对于角羽的话,君沐华感同身受。因为很多时候,她也有相似的心境。不知过去,也不知未来,了无寄托,孑然一身,他们只能彷彷惶惶,且行且走。所以,她珍惜每一次的相遇,也愿意宽容每一个所遇见的人。
“角羽……”
眼前忽然闪过一个黑影,依稀有些熟悉。君沐华眯起眼,想也不想,立即追了过去。
角羽正欲追上去,忽瞥见身后两个人影,立刻侧身一闪,拐进了另一条街道。
黑衣人似乎有意引君沐华离开,渐渐的,他们与喧嚣的人群越离越远。黑衣人放慢步伐,落在一条安静的巷子里,君沐华随后而至,也慢慢走入了巷子。君沐华走得很慢,似乎为回应黑衣人的注视,一步一步都像掐着节奏般缓缓抬起,又缓缓放下。短短一段路,这种无声的较量一直持续到结束。
君沐华停下脚步的那一刻,黑衣人同时开始了行动。
他的动作迅疾而凌厉,如开弓的箭,直接瞄准对手,义无反顾,一往无前。
或许君沐华也根本没想过拦住他。错身之际,君沐华脸上的笑意甚至还加深了几分。随即,她若无其事地低下头,掂了掂手上包裹严实的物体,仰头望向了西方。
☆、如此博弈
蘸神结束,孤定城重归宁静。
城中祭坛旁。
“慕洹,你干吗?”
祁熠一掌拍在慕洹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