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纪天久竭力催促下,求生欲支配了他的大脑,他挣扎着拔出匕首,用不太听使唤的手指操作起骇人的挖肝步骤。
纪天久咬碎牙齿,生怕惨叫扼杀少年的决心,大量血液灌入气管,痛苦并未持续多久,无常便带走了他的魂魄。
赵霁在乱七八糟的内脏里翻找,还好学内功时商荣教过他人体内脏分布图,他认得肝脏的形状位置,从肠子下挖出那拳头大的肉块,赶紧塞入口中,怕再迟片刻就会丧失所有力气。
死命咀嚼时,他有些感谢夺取味觉的蛇毒,麻木的口腔尝不到任何味道,他嚼烂胶泥似的肝脏,一口一口吞咽。面部肌肉麻痹,嘴唇闭合不严,混合鲜血的唾液溢出嘴角,顺着下巴流向脖子胸口。
然而他管不了这肮脏恶心的状态,犹如抽了筋的鳝鱼软塌塌扑倒在纪天久的尸体旁,身体其他部位都失去知觉,却还能清晰感觉到那堆血肉顺着食管向胃部蠕动,好像一粒种子埋入花盆,慢慢萌芽生发,一股奇热如细细的火线,从胃囊钻进肚腹,再慢慢爬到脑子里,炸出一个大窟窿。
他觉得自己的魂魄恰似一条软体爬虫顺着那窟窿钻出去,漫无着落地飘在半空,天地倒转,乌云像厚厚的棉絮垫在身下,现在他的脖子是一根可以任意扭动的软绳,能同时看到四面八方的景象。头颅旋转得太快,所有景物都搅和在一块儿,仿若同时揉进面团的鸡蛋、果仁、菜油……
这个油腻的面团被炉膛般的热度烘烤、膨胀,渐渐地再没有容纳意识的空间,他就这样双目暴睁地昏死过去。
大雨已酝酿了一个时辰,铺天盖地的浓云像难产的孕妇扭动翻滚,商荣在屋里来回踱步,窗外的雷电不断变换节奏,他的步履都被打乱了,心情也越来越烦躁。
那小子干什么去了?这么久都不回来。
明知漫无目的找人绝非智举,他仍是待不住了,近期山中横事不断,赵霁迟迟未归,许是遇到危险,干等下去没准会误了他的小命。
商荣离开客房,穿过游廊向观门外疾行,大风偶然将一个人的声音刮进他的耳朵。
“这不是夜游虫吗?你带着它做什么?”
唐辛夷?
他藏身廊柱后,五六丈的树丛中两个人的衣袂若隐若现,是唐辛夷和他的随从唐潇。
“问你话,倒是吭声啊。”
“……这是赵少侠的。”
“啊?”
“这是怎么一回事?”
唐辛夷未出口的追问被突然露面的商荣抢了去,问话时他抓住唐辛夷的手腕,将那条在他掌心抖瑟的夜游虫转移到自己手中。
唐辛夷像是沾到脏东西,用力摔袖子,退后一步避开令他厌恶的气味,冷脸叱问:“姓商的,我在跟我的手下说话,你来凑什么热闹?”
商荣的表情比天色晦暗,夜游虫的触角搔刮掌心,刺痒直接传递到心里,赵霁捉这虫子定是用以寻人,他早上外出多半与此有关。
唐潇知晓内情,能让他老实开口的只有唐辛夷,事出紧急,商荣不得不向对头说明情况。
“赵霁出去两个多时辰了,一直没回来。”
商荣把赵霁放在心头,唐辛夷则把赵霁搁在心尖,一听此言比他还急,惊慌道:“他去哪儿了?我这就找他去!”
商荣看看夜游虫:“他没说去哪儿,但我想可能与这虫子有关。潇少侠,这夜游虫真是赵霁捉来的?你可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
唐辛夷不负所望地替他逼供,揪住唐潇衣襟摇晃:“还不快说,想惹我发火吗?”
短短的一霎间,唐潇的瞳仁亮过磨利的刀锋,但随即恢复暗淡,木然说道:“昨晚属下因为好奇抓了一条夜游虫,按传说的饲养方法装在空心蛋壳里埋入观内的米缸,早上却在米缸里挖出两只装有夜游的鸡蛋。赵少侠说其中一枚是他的,我把那只蛋还给了他,可后来发现他拿走的是我那只,这条虫子才是他捉来的。”
这事唐辛夷是见证人,闻言忿忿斥责:“你发现弄错了就该把虫子还给他,怎么偷偷拿出去丢掉?还好我听小霁的话,多长了个心眼暗中留意你,不然还不知道你在背地里捣鬼。”
唐潇垂首服罪:“属下知错了,请堡主责罚。”
“谁有空罚你,快说小霁上哪儿去了!”
“属下不知。”
“你!”
唐辛夷挥掌欲打,见商荣转身离去,忙拦住他。
“慢着!你要去哪儿?”质问时眼珠打转,醒悟道:“你是不是知道小霁的下落了?我也要去找他!”
商荣不想他跟着掺和,正色道:“堡主乃万金之躯,在下不敢让您涉险。”
唐辛夷岂肯放行,打定主意死缠,高声嚷道:“不止你一人关心小霁,我比你更在乎他,要是他真出了意外,我跟你们玄真派没完!”
吵闹只会耽误时间,商荣冷漠地回他一句:“请便。”,任这不懂事的堡主追在身后,先去慕容延钊那里借来驾驭夜游的银盒,放进虫子勘查方向。
这夜游被唐潇丢弃在毒蛇居住的腐木下,沾了蛇涎,中毒将死,进入银盒后奄奄不动,商荣急而无法,洒了几滴清水进去,指望能为其续命。
夜游对伴侣异常痴情,但凡还剩一口气都会坚持寻找对方,这条公虫吸入清水,恢复一丝活力,立时向前爬行。商荣万分惊喜,可是头顶的响雷让这惊喜像走钢丝一般摇摇欲坠,快下雨了,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