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夫高喊着回答,“小姐多包涵,后面山路更多。”
马车叮铃哐当上了坡。像是为了印证车夫的话,车厢隔一阵便要东倒西歪一次。喜鹊伸出双臂抱着桌子,以免上头的东西掉下来砸到主子。妙童干脆坐起来,抓住车厢顶的扶手。
“停。”田绝陡然叫了一声。
车夫勒住马:“怎么了?”
此时月光朗朗,田绝往坡上走了一段,睁大眼,视线在两边山丘来回逡巡。只见一个山丘顶莫名冒出五个圆脑壳,瞬间功夫,圆脑袋长成五根木桩子。
想时迟那时快,一群蒙面人顺着坡势往下冲,手里的大刀在奔跑中抖动,寒光闪闪。
田绝两手扶到剑上,声如洪钟:“你们要干什么?”
这呆子,还问人家干什么?他究竟怎么活到二十岁的。
马车里的妙童翻了个花式白眼。
车夫头回出远门,被这阵仗吓得凄厉大叫:“东家,有山贼,有山贼啊。”
蒙面人听见这句,当即醒神,他们的目标是捉住小姑娘,遂调整路径直奔马车。
田绝迟疑片刻,方才拔出剑,疾跑,一个前空翻落到马车边。当长剑挥动,最前头两个蒙面人立时倒地。
剩下三个站在原地,握着大刀不敢过来。
这时,坡上传来一阵轻而急促的脚步声。又是十个蒙面人。
这三人见援手赶来,勇气顿生,分散开绕着田绝,却不敢战;等到后边那波赶到,又分出一半,八个人将田绝围成整圈。
还有五个蒙面人,则径直分成两翼杀向马车。
倚在窗边的妙童怒道:“还不动手吗?莫非你想送人头给他们?”
田绝这才挥舞长剑,一招“天女散花”,收拾了跟前半圈人;跟着跃起,落到车夫旁边,一脚踹翻两人,同时长剑往左翼蒙面人劈过去。
马车附近一圈惨叫声,车夫则早已趴在车辕下瑟瑟发抖。
妙童走下马车,看着几个倒地的残兵败将,冷声道:“回去带个话,让你们少东家眼光放远些。今日杀了我虽然省事,却难保将来他不会再找我求药。滚吧。”
几个活下来的蒙面人反而是最早倒地那一波,互相搀扶着撤退。
“你早知今晚会遭遇袭击?”田绝扫了眼剑上的血,语气很是不满。
他不喜欢杀人。从前用那把钝剑,就是因他知晓自己的力气,一不小心容易死伤惨重。
他觉得自己上了她的当。
“估计着,并不确定。”妙童直视他,一对瞳孔在昏暗中波光潋滟。
“袭击我们的,是回春堂那个公子派来的?”
“除了他还能有谁,我们今日才下山。”妙童对这场截杀毫不在意,轻蔑瞟了车夫一眼,“赶路吧。到下个驿站歇下。”
车夫手脚并用从地上爬起来。
田绝闷闷不乐回到马上。
除了妙童,其他三人要么惊魂未定,要么满怀心事。一路无声。
直到两个时辰后,马车驶进驿站。刚好驿站近日无官员入住,田绝在妙童示意下奉上一张银票,驿丞便给他们安排了两间空房。一间靠走廊。
妙童挑了隔壁那间。
进门之际,她忽地开口:“今晚住一宿,以后也是如此,白日赶路,夜晚住宿。”
然后扶着喜鹊的手,施施然抬脚。
曳地的大红斗篷落在门槛上,堆叠出一簇富丽嫣红的虞美人花,无风自摇;当主人再往里走,红花便谢了。
田绝的眼睛紧紧粘在那件斗篷下摆。这个童姑娘,走路的样子也……
他说不出来,就是觉得不一般。
车夫苦着脸嘀咕:“这样赶路,怕是三个月才能到京城。”
田绝略微沉吟,一步跨过门槛,冲着比妙童高出半个头的丫鬟道:“你先出去。”
喜鹊对方才的事记忆犹新,田壮士一剑便能劈死一圈人。她战战兢兢往门边走,走到一半猛地顿住脚,回头去看自己真正的主子:“小姐,婢子……”
妙童很满意,这丫头即便害怕也未怕到六神无主的地步,轻轻一摆手:“去吧。”
喜鹊退出房,顺手将门带上。
妙童静静觑着田绝,心思纠结。到底要不要告诉他,他妹妹三个月内会丧命。
若田绝救回妹妹,以他的性格,必然以命相报。到时,这个护法便生是她的人,死是她的鬼。还有什么样的收伏办法比收伏他的心更好?
可是,偏偏她是孤绝性子,她不喜欢底下的人还有别的牵挂。她的人,就该跟她一样,天不怕地不怕,一个病怏怏的妹妹,将来只会是田绝的软肋。
还是死了比较好。反正,天意如此。
“你有什么要问我的?”
“谢谢你给我那棵草药,没想到……”田绝说不出口,照理他应该还银子给她,不过十万两,他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凑够。
妙童读懂他话里的未竟之意:“不必谢我。你护送我下山,又护送我进京,那半棵灵草,原本就是为了报答你。”
话虽如此,田绝却仍然深觉不安。受了这份情,他就得拿自己还,得听从她的命令。
可他不能将自己性命奉上,他要照顾妹妹。
想到田芸,他忍不住问出存了许久的疑问。“那颗草,真的能延寿?”
“当然。”妙童满脸笃定,眸中闪烁着自信光芒,“不过,也得看是给谁用。你那日瞧见了,我吃了两片叶子,我大概能延续两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