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晋元毅不禁上前一步,伸手扶住喻尝祁的手臂,后者却只是摆了摆手,收起眼底的波动,抬起头来,看着少年的样貌心神不宁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见喻尝祁的反应倒是一头雾水的,不过还是老老实实的答道:“小人叶凡几!”
“叶凡几?”将口中的名字细细琢磨了一遍,心头的疑虑越来越深,看向少年的神色也渐渐变的复杂起来,却终究是没有将满腹疑惑问出一个字。
*
“他说当日主持施舍过他们后,便无人再接近过普象寺,如此若是除去他们的嫌疑,岂不是落实了原先那帮行旅的罪证?”待到叶凡几走后,晋元毅才出声道。
心中烦思缠绕,杯中茶水已凉,喻尝祁皱了皱眉,拂去心中的不适,喝了一口茶水,道:“难道,你相信一群乞丐能有本事去固防严密的藏经阁盗取经书?”
普象寺既然贵为国寺,其中的规格防固想必要比其他寺庙更加恢宏严谨,更遑论存放有宝卷的毗卢阁,自然是日夜皆有人专门看守,佛门弟子虽都是吃斋念佛的清静人,可若lùn_gōng身习法,却丝毫不见得要比江湖上那些武功高强的侠客盗者要差半分。
更何况宝卷是一国之宝,每逢祭祀大典便要当做圣物祭拜,虽然本朝的皇帝并不把它当做一回事,可是天下的臣民却视为风调雨顺、社稷百年的象征,若是一不小心流传出去,不知道又会掀起怎样的轩然大波。
晋元毅闻言哽住,却又说不上哪里不对,一时忍不住反问道:“可就算是那群行旅偷的,他们要这有什么用?博得名声还是江湖悬赏?”
眼中露出讽刺,喻尝祁道:“当今陛狭枥鞴断,不以怀柔之道,却偏爱用强,初始即位,便让不少人心怀忌惮,不服不安者不在少数,无事生非兴风作浪者更是不乏其人,难免有人偏爱生些事非也未尝不可!”
听出喻尝祁言语中的讽刺,晋元毅也不好再说什么,如今世人皆以为当今陛下和自家王爷是君臣友好,和睦相处,陛下对王爷宠爱有加,王爷对陛下忠心耿耿,却不知内里各怀心思,猜忌试探比起朝堂纷争更是一样不少。
“哎呀,昨日在满园新采得桂花,今日刚做得的甜桂羹,二位要不要尝尝?”
说话间,阿颜端着漆盘走了进来,上面放了两只青瓷盏,里面盛着晶莹软滑的羹食,上面还撒了几叶薄荷,远远便闻得到那股清香甜腻的气息,晋元毅吸了吸鼻子,大喜道:“你倒是有心啊,谁要是娶了你,岂不是得了至宝!”
阿颜听闻倒是十分受用,眉眼弯弯,透着几分清爽可爱,“哎呀,真是难为你这呆子也会说哄人的话,倒不用担心日后娶不着媳妇咯!”
将甜羹递给晋元毅一份,阿颜端着漆案向喻尝祁走去,后者用调羹舀了一勺,喂进嘴里,缕缕香甜在口中化开,一旁的晋元毅吃相极不雅的喝了一大口,嘟囔着:“你可别给我提女人,弱柳扶风似的,我可承受不起!”
阿颜回头瞪了他一眼,有些不屑的道:“你可给我闭嘴吧!”
听着两人互喈口舌,喻尝祁淡淡地抿了抿嘴道:“怎生不见宿允?”
他口中的人指的便是小公子周宿允,周宿允是当今陛下的幼子,因为陛下常爱以兄弟之名与他互称,所以周宿允便理所当然的叫他一声小叔叔。
闻言,晋元毅也插了一句嘴,“对啊,他不是最喜欢吃甜食么?怎么不见人?”
“哦?”阿颜笑笑:“小公子似乎和那少年十分相处得来,这时正在他那儿!”
见喻尝祁神色复杂,阿颜怕他多想,又道:“我看那少年为人倒是十分爽朗活泼,性子和小公子倒也相得益彰,此来临城县,闲适无聊,就当是给小公子找了个玩伴……”
“罢了,都是孩子心性,你不必多言。”喻尝祁抬手止住,“明日有时间去一趟普象寺,有些疑问还需了解情况才能知悉清楚,我累了,你们都下去罢!”
见状,阿颜欲言又止,却被一旁的晋元毅使了个眼色打住了,两人不再多做逗留,行了礼便一齐退了出去。
待到二人走后,绷紧的手指才松懈了下来,深挑的眉目满是疲倦,喻尝祁跌坐在椅子上,伸手抚向腰间那束墨绿色的结绳穗子,那条穗子样式简致,仅仅是编了几条花式的挽结,没有珠玉的装饰,手工的编制也是十分粗略,垂落的流苏因为年月的久逝,有些脱落和稀疏。
料想常人见了,总会免不了私下嘲笑他一番,堂堂一国王爷,竟穿戴如此粗鄙寒酸,可喻尝祁却从不以为意,别人的言语和目光,他早已不再当做一回事,心已经随着那些非人之物死去,什么也装不下,什么也不期待。
修长白皙的手指抚弄着流苏,眼前依稀浮现出那人的眉眼,当年他们一起去游山玩水,一起春花秋月,曾为落魄的绣娘买下几支绣饰,这结穗便是那人相送的。
他少时性子恣意狂妄,嘲笑着那人赠送之物如此寒酸不值得一提,却未曾想到,期年之后,除了回忆,能够任他凭吊之物,却只有这一条穗子。
嘴角浮上一抹笑意,难得他这几十年来第一次犯了糊涂,竟会误认错人,一个已经逝去多年的人,若是到了如今,又怎会还是一副风华正茂的模样……
第4章 第四章
临城县虽是一座边地小城,离塞北的荒漠也没有多远,但此地胜在山环水绕,泉源充足,倒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