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叶修一脸震惊地看着，张佳乐再也淡定不起来，站起来抬脚就踹——当然没踹着。

“你管得着么！”

这俩人的事，叶修当然管不着，所以他只是一脸沉痛地说道：“张佳乐……有病得治啊。”

“你才有病！”张佳乐锲而不舍地继续踹，“你全家都有病！”

叶修躲都懒得躲，伸手抓住张佳乐的脚踝一拽，后者就“扑通”一声摔了个结结实实。

“叶修你妹！！！”张佳乐爬起来，明显暴怒了，伸手就去掏枪。掏了半天没掏到，抬头才看见自己的配枪正拿在叶修的手里，连弹夹都被卸了。

“差不多行了啊，”叶修把枪扔还给他，“至于恼羞成怒成这样么。”

张佳乐脸色一变，咔地一声安上弹夹，转身就往回走。叶修坐在原地没动，只是在他快走远时，出声喊了一句：“张佳乐！”

被喊的人站住了，没有回头，只是站在那里，把手里的弹夹拆了装，装了拆。

“谁让你来的？张新杰还是联盟？”叶修等了一会，没听到回答，于是他接着说道：“你要真想等他回来，谁也拦不住你。”

微风穿过树林，在一片“沙沙”声过后，温柔地吹皱了湖面。张佳乐还站在那里，久久没有说话，背影在午后朦胧的阳光中显得有些模糊。

“别犯傻啊。”叶修又说。

仍旧没有回答。张佳乐“咔”地一声安好弹夹，把枪收回枪套里，穿过树林大步走远了。

接近午夜的时候，苏沐橙接到了叶修的电话。

“你又要熬夜啊。”苏沐橙很不满地说。

“一会就睡。”叶修边抽烟边说，他的作息混乱是出了名的，“有没有新的战报？”

“没了，今天各个战线的情况我都整理在四号文件里了，包括卫星数据。”兴欣的情报专员打着哈欠说，“你看了没？西线的敌军，动作很诡异呢。”

“看了，”苏沐橙和她的情报信息科就像是叶修双眼的延伸，通过她的情报，叶修可以轻易地把战场全貌尽收眼底，“山雨欲来啊。”

“看来你判断的没错，他们真的要瞄准千波湖了。”苏沐橙叹息着说，“我就不记得你得判断有出错过。”

“有啊，”联盟的首席战术大师毫不谦虚地说，“很少而已。”

“偏偏是这个时候，你的状况又这么不稳定……”苏沐橙嘟囔着，声音充满担忧，“今天没问题么？”

“我已经被包围在向导的海洋里了，”叶修很无奈地说，“还能有什么问题？”

“哦！”苏沐橙听起来很兴奋，声音都高了两度，“有向导给你进行安抚了？”

“还没。”

“叶修！”苏沐橙罕有的严肃起来。自从苏沐秋牺牲，在将近八年的时间里，叶修从未接受过向导的精神安抚。没有一个未结合哨兵能独自坚持这么久……哪怕这个哨兵是叶修。精神领域的紊乱被他强大的精神力掩盖了，但激素水平间接地受到影响，正在发出危险的警报。同样身为哨兵，苏沐橙很清楚，叶修现在的状况十分危险……可以说是岌岌可危。

“知道了。”叶修的声调很柔和，像是在哄一个暴躁的孩子，“等会我就找人帮忙，可以了吧？”

苏沐橙叹了口气，又轻松、又担忧，同时还有些微妙的难过。这些年她常常会想，为什么明明哥哥是向导，自己却是个哨兵呢？如果自己是向导就好了，那样自己就能帮到叶修的忙，云秀也不会……

她不愿想下去了，最近每次想到楚云秀，她都会觉得烦躁不安。在外人看来，她是个温柔又无害的美人，笑起来春风似地温暖。可只有自己知道，在她的内心深处，潜伏着一个暴戾又孤单的孩子。

或许每个人内心深处，都有另一个自己吧？一个丑陋、不为人知的自己，像道不能碰触的伤疤。

“你打算去找谁呀？”她笑着问叶修，假装自己仍是那个永远微笑、永远温柔的苏沐橙，“我和果果算是尽心啦，全联盟顶尖的未结合向导任你挑选哎，比皇帝选妃还夸张呢。皇帝后宫虽然有三千佳丽，不过你这边一个顶一千个。”

“你确定他们是佳丽？”叶修显然不太领情，“刚一下车，我可就被扔了个手雷。”

“呀！”苏沐橙叫了起来，“孙翔干的？我还以为他不会用手雷呢，这么粗糙的武器不符合他的美学嘛。”

“他确实不会。”叶修说，“是张佳乐。”

“呃……”苏沐橙沉吟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对于张佳乐，她始终有种复杂的感觉。第一次见到他时，苏沐橙就觉得他和自己是同一类人——在那个朝气蓬勃、没心没肺的外表下，还藏着一个不能被人看见的自己，仿佛是潜伏在黑暗中的独狼。

“他会来，有点意外呢……”沉默了一会儿，苏沐橙迟疑着说，“我以为他还在等孙哲平回来。”

“是还在等啊。”叶修淡淡地说。

两个人都不说话了。

“叶修，这里要变成前线了……”好久之后，苏沐橙小声说，“其实，我有点害怕。”

“有我在，怕什么。”

苏沐橙无声地笑了起来。她今年二十四岁，在联盟中一呼百应威风凛凛，早就不是那个软弱无力的小女孩了。可唯有在叶修面前，她时常觉得自己还是十二岁，一个人孤单地坐在黑暗中，哭泣着呼喊别人来拯救她。

真软弱啊……她咬着牙想，不是早就决定了不再依赖别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