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这话,李寻欢推开了一户人家的门,带着谢知非进去。
在院子里站着一个小孩,这孩子七八岁大,本是活泼可爱的年纪,此时却一身死寂。这样的死寂不是唐鸿生那样的恨到极致后的冰冷,也不是荆无命那般的淡漠,而是一种繁华燃尽之后,连自己生命和灵魂也已经化作劫灰的死寂。
任何人看到这孩子也知道,这是一个复仇者!
当这孩子见李寻欢带谢知非来,立刻走过来对着谢知非跪下:“盛霸天拜见唐门门主。”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京城也是一样。当谢知非想着拉倒赵承让唐门吃二十年红利的时候,让唐鸿生去护卫小皇帝会让唐门站在赵承的对立面,然而踏入这件事的唐门则是赵承的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拔之而后快。
可是这又如何,黑色的抱朴狩天出现在谢知非手中:“唐门不怕麻烦,但我的弟子绝不能平庸。”
变作弓弩的抱朴狩天几下便被谢知非拆成了一地的零件,点了点人头高的零件,谢知非冷声道:“你想拜我为师,可以,只要你能将这些东西重新组装好,我便收你做亲传弟子。”
“诺!”盛霸天一声不吭的将那些零件捡起来,抱着去了另一边忙碌了起来。
见盛霸天离开,谢知非对关门过来的李寻欢问道:“赵承这件事,太后怎么说。”
李寻欢闷声咳了两下,拢了拢衣袖:“太后对朝政不明,原本不想同赵承站在对立面。不过那日鸿生随我去皇宫以后发生了转机,鸿生在陛下的房间里发现了让陛下日渐虚弱的毒药。陛下是太后的心头肉,为了陛下,太后这才下定决心要联合朝臣铲除赵承。而赵承既然想做魏文帝,给出证据只会让其鱼死网破,我们至少要得到一半朝臣暗中的拥护,已经金吾卫和禁军的支持才行。”
“陶大人……”说到这里的时候,李寻欢停了下,他往院中盛霸天那里看去。
见盛霸天对着一堆零件在奋斗,似乎没听到他们这边说话,李寻欢这才低声对谢知非说道:“陶大人一家蒙冤而死,朝中清流即便不信赵承谋朝篡位的心思,却也不会与之和污。我观陶大人的诸多下属短时间内不会就此罢休,而金吾卫一直是皇家心腹,我们需要的是解决赵承在禁军中的人手。”
这再谈下去就该是哪个人适合拉拢,哪个人该铲除。
作为江湖人,拉拢朝臣这活计谢知非做不了,因此瞄准人头生意的谢知非打断李寻欢的话,明码标价:“一个人头多少钱!”
聪明人之间说话,往往不需要过多的言语和解释。
李寻欢一直认为生命是神圣的,即便是罪大恶极的人在李寻欢面前死去也会让其唏嘘,更何况让李寻欢直言要取人性命,这显然不可能:“……”
见李寻欢拿不定主意,谢知非瞥了眼背对他们的盛霸天,对李寻欢说道:“你可先想好,这时候的仁慈便是对其他人的残忍。赵承的人同上官金虹有关系,你现在说的这些他们必定也知道。如果我是赵承,我就会让手下以江湖的名义,将与自己不对付的人暗杀,省事又方便。”
院子里顿时陷入寂静,只听到盛霸天安装机关的声音。
良久之后,李寻欢痛苦的闭上眼,像是自己在说服自己一般,既缓慢又绝望:“朝中大臣性命,唯王法可裁判,唯天子可定夺。”
谢知非冷笑一声,打断李寻欢的自我安慰:“天子尚未亲政,太后过于羸弱。而王法,呵,王法只有在正直之人手上才是王法,在奸邪的手中,王法只是一道排除异己的工具,并无半点公正可言。你所谓的定夺,在这一刻便是为虎作伥。”
这样的话委实胆大包天,李寻欢皱眉想要驳斥两句,却被盛霸天打断。
抱着黑色弓弩的盛霸天冷漠着脸,在谢知非同李寻欢的注释下将手中的弓弩点了点,抱朴狩天立刻变作了千机匣,盛霸天将千机匣递给懵逼的谢知非:“师傅,我装好了。”
唐门千机匣的精妙,饶是李寻欢在唐门待过一段时间也只是知晓皮毛。
然而盛霸天一个从未接触江湖的孩子,却能在短时间内将那么多零件一丝不差的组成千机匣,实在是让人惊叹:“你接触过弓弩?”
盛霸天摇摇头:“我第一次见,不过我记得师傅拆解的顺序。”
谢知非拆解千机匣的速度很快,而千机匣的零件很多,千机百变,其零件胜过千百。
仅仅是看谢知非在这里拆过一次千机匣便能将其记住,便依着这个顺序将其组装回去,李寻欢心里更加难受:这世间有诸多人想要过目不忘的天赋,然而却不知道这其实是一种病。
但凡拥有过目不忘本事的人,不管是他高兴的还是憎恶的,总能记住每一件事的大小细节。
若是需要,即便十几二十年过去,记忆中的场景甚至可以如同唱戏一般的在脑海中回放。
这样的人从来不会平庸,然而随着这类人年岁越大,随着他们脑中储存的东西越多,精神状况也就越差,不少人还在盛年便会逝世。
没有人会知道,在盛霸天的心中,那日陶府灭门的惨剧已经重放了多少次,而盛霸天在绝望的仇恨中沉沦又会有多深。
李寻欢突然有些后悔,后悔自己遂了盛霸天的心愿,让其与谢知非见一面。
因为盛霸天的天赋,会让任何都都会心动,即便是谢知非也不会列外。
看着跪在自己身前的盛霸天,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