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她不知那冷玉泉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那对父子之间,自此到底生了何等的结。
说回眼下,袁小棠与袁笑之一同在外办案,这是袁小棠进入北镇抚司当上锦衣卫后的第一个案子,只要此次圆满完成回去必能扬眉吐气。只是没想中途生了变故耽搁了些时候,袁笑之算计着他潮期将至,硬要送他回府安顿,袁小棠自是不依,耍尽了各种手段都没能让那人心软,瞪着双灼灼的眼似要刺进人心头里去。
“袁笑之,我就知道你看不起我!你对我好只是因为天机宫!你觉得太阴就当不了锦衣卫是不是?你觉得我不够格是不是?”
袁小棠恶狠狠说着,那样子像极了张牙舞爪的一头幼兽。
“你喊我什么。”
袁笑之倒也没发怒,只不过板着脸面如寒霜,低语声冷成了玉树素枝上的冰碴子。
袁小棠心头莫名一跳,压住慌乱装作毫不在意地回了句,“袁笑之。”
“再说一遍。”
袁笑之哑着嗓子声音绷紧施了威压,是个人都能看出他随时都有可能会轰然爆发火气滚滚岩浆肆虐。
袁小棠却偏生想戳破他那冷脸假象,气到头上不依不挠地又喊了好几声,“袁笑之袁笑之袁笑之袁笑之!”活像在徒手捋狮须,让别人瞧了定会觉得这家伙活得不耐烦了。
袁笑之二话不说地就用刀鞘打了那孩子的屁股,每喊一声便多打一下,面上依旧眉头紧拧沉如山岳岿然不动,倒是他手中的袁小棠一惊一呼地不住挣扎反抗,脸色涨红怒目鼓睛。“你有种打我,那就打死我!”
“老子教训小子,你还不服?”
袁笑之冷笑了声,微眯的桃花眼淡淡扫来,凉薄如水。
“我不服!”
哪怕屁股一阵火辣辣的疼,袁小棠还是硬着头皮咬牙顶嘴,“难道我没说错?自从你知道我成了太阴,就开始避我,疏远我,教小亭子都比教我上心……”到底还是个十五六岁的孩子,说着说着心头鼓胀酸涩,那横冲直撞积压已久的闷气无处发泄,便只能化为了微红眼眶中满满当当几乎要倾倒而出的泪水。
袁小棠吸了口气,极力想憋住彰显软弱的眼泪,鼻头一抽一抽的发红,“你说过,常人若是努力也可把乾阳比下去,既如此,太阴又如何不能?!我袁小棠可是你的儿子,哪点比他们差?!!”
他一声声吼着,掀翻屋顶振聋发聩,饶是袁笑之也定在原地,直直望着他怔了怔。
连带寒郁面色也软化了少许。
“我会证明给你看,我一定也不比你差,我会是个好锦衣卫。”
袁小棠垂着头,低声哽咽说着,泪水到底还是不争气地顺着脸颊砸落到了地上,洇出一滩又一滩渍迹。
萧瑟秋风穿过空荡荡的廊庑,寂静攀援而上,缠绕在心角,蔓延得人心慌。
袁笑之终是松手,将提了许久的那人放了下来,语意缓和。
“你长大了,有自己的打算,为父逼不了你。只是袁小棠……你需知无论如何百般想忽视,太阴终究与常人不一样。若是此时潮期突至,异香泛滥引来不轨之徒,你该如何自处?”
正如没有哪个男人能拒绝发情时的太阴,也没有哪个太阴在发情时拒绝得了男人。
袁小棠一愣,不假思索地回答,“不是有爹你在吗?”
“若我不在,你又该当如何?”
“你不就在这里,还能去哪?!”
袁笑之静静地望着袁小棠,望着他血肉相连的孩子,眸底仿佛浮泛着什么袁小棠看不懂的情绪,却又被那人极好的自制力给压了回去。
“谁也伴不了你一生一世。你娘如此,我……亦是如此。”
懵懂的袁小棠慌忙抓住了他的衣袖,“你要是去哪,我跟你一起走。”
这般傻孩子……当真是他袁氏骨肉?
袁笑之摇了摇头,心底无声轻叹道尽惘然,面上却还是冷硬说了句,“不中用。”
他转过身负了手,引得袁小棠追了几步,大喊着,“喂,老爹,袁大指挥使!所以你还送不送我走啊?!”
“你回去。”
袁小棠听着鼓起了脸,正气哄哄地想嚷几句,却见那人转过了半身,侧脸坚毅,哪怕是胡茬也积着岁月风雨而过后的沉稳。“我跟你一起回去。”
袁小棠霎时止住了脚步,神情惊愕,“这这这案子不是还没了结?!”
袁笑之定定的,将嘴中那句“我来负责”咽了回去,半晌终吐出句,“所以这两夜你别想睡了。”
这孩子不是要证明自己吗?那就给他出风头的机会。
他袁笑之,从来只会以自己的孩子为豪,无论常人还是太阴,又怎么还会……看不起他。
那是中秋之际,清月高悬,玉盘皎皎。
彼时的袁小棠尚未想过那之后他要面对的是如何的大风大浪。
他从来单纯得很,一心一意地想要当好锦衣卫,一心一意地想要追上那人。
他的生命里除却府中几个亲人,再也没有旁人。
常人也好,太阴也罢,他只想走自己想走的路。
……
“还不跟上?”
袁笑之一声低唤惊醒了袁小棠,噢了几声便踉踉跄跄地跟了上去。
“下回再这么没大没小直呼父名,军法处置。”
袁小棠忆及他先前唤的几声袁笑之,心头通通急跳,却还死鸭子嘴硬着,“那还不是你教的。”
说起来,他总归对母亲去世一事耿耿于怀,心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