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信。”
“他喝了鸩酒。”
“那他为什么还活着?”针尖的银光闪烁,“那他为什么,还不去死?”
“因为……”丐帮抿了唇,“我救了他。”
念安半晌没有说话。
他长身玉立,身后桃花粉意随风而动,连带着那根藏在发间的云幕遮,也与青丝滔滔而舞。
“你是在作孽。”念安说,“你明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起势的手到底还是放下了。
燕潭懵懂地瞧着面前这两人的对峙,呈现出一种温和的神态,这神态念安看不到,他唯能察觉到的,是这人从未褪去过的杀戮之气,如此清楚明晰,无法忽视。
苍云的注意力很快被吹过来的花瓣吸引,章六没有管他,而是径自走到万花面前,轻声道:
“进去说。”
念安瞧了一眼看上去人畜无害的苍云,带着两只团子拂袖离开。
房间内的艾草灰烬散发出一股暖热的浓香,章六把烟灰撒在房间边角的缝隙里,填补掉那些阴湿的空间,陈述的语气不掺杂任何多余的感情。
“他已经被卸职了,我去的时候,他刚喝完鸩酒,还问我想不想下棋。”绵密的烟灰一点点渗入裂痕间,“天晓得他当时在想什么,或许认错了人也未可知。”
“所以你就把吊命的转魂丹给他吃了。”念安端端正正地坐在蒲团上,面目阴沉,“他燕潭的命可不值这个价。”
“到底,他那时候也是有苦衷。”丐帮闷声道。
“苦衷?!”
蒲团被踢到一边,万花大步走过去,将背对着他的丐帮翻过来,几乎是愤恨地道:
“你为了他的苦衷,没了一双眼睛,瘸了半条腿,更赔上一颗真心,事到如今,章六,你难不成要跟我说,他,燕潭,竟然是个行事光明磊落的无辜之人吗?!”
“我自然不是这个意思。”
控住万花用力戳在胸口的手指,丐帮有些烦躁地扭了头,“他是唯一知道道长下落的人,不然我何必救他——你借给我的这双眼,也用不了多久了。”
把烟灰泼进空隙间,乍然失了言语的两人默然而对,念安伸手摸了摸丐帮的脸,发颤的指尖传递出他不宁的心绪,这些却全被对方收拢住,章六的嗓音微微沉下来,听上去确实有种让人心安的魔力:
“放心,已经有线索了。”
将剩余的空隙填补完毕,推门而出的章六听到孩子们叽叽喳喳的嬉闹声,抬头,却恰好与坐在廊下桃树旁的苍云对了个正眼。
这人脖颈上骑着个胖嘟嘟的孩子,正大逆不道地揪着他头顶的白毛,怀里搂着两个,还有其它几个簇拥在他肩膀旁,好奇地去摸他纹路精致的玄甲甲面,嘻嘻哈哈地拿这个身形高大的苍云作新玩具——燕潭满脸的无措,见着章六之后,就仿佛儿子看到了老父亲,哗啦一下站起来把周身的孩子们抖落下去,迈开步子就去扑章六。
唯有扛在肩上那个,仍旧神气十足地抓着大白毛笑得咯咯叫,丝毫不怕,吓得章六一棍子挑起小孩的后领甩进怀里,在来不及反应的瞬间被燕潭熊一样的身体扑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