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郡王府
早已日头高照,春光明媚,可书房边的卧室里,王府的男主人依然没有起床的意思。
他侧身躺在床边,呼吸平稳深慢,穿着白色xiè_yī,腰间搭了被子一角,明显能看到是搂着什么人睡得正香。
乌木的脚踏边,手工编织的绒毛地毯上,到处散落着衣物,一看就是从身上扯下来丢开的,完全没有顾忌这些珍贵的布料制作之艰难。
哈姬兰小心的推开门,被房间里浓郁的麝香味弄得直皱眉,动作利索的取出几片香料,丢进香炉里,不一会儿,清冽的梅花香味徐徐冒出,冲散了原本的味道。
再低头看看那些七零八落的布片,哈姬兰带着诡异的笑容,悄悄收拢起来,然后在脚踏上放好备用衣物,最后,她又蹑手蹑脚的出去了。
即使动作很小,对于在战场上混迹多年的人来说也是很明显的动静。
躺在里面的人动了动,低沉沙哑的声音传出:“什么时候了?”
躺在外面的人撩开幔帐又放下,温声回答:“早着呢,今日休沐,再睡会儿吧。”
说罢,他收紧拢着里面那人的手臂,轻声笑了笑。
本可以睡到自然醒,可惜,天不遂人愿。
没过多久便有人轻轻敲门:“爷?”
永珏不悦的坐起来,给明瑞盖紧被子,北京城的春天还是有些凉意的,捡起衣服自己穿戴好,悄无声息的出门了。
正在叫门的小顺子还想接着开口,却突然发现门开了,自家主子漆黑着一张脸走出来,阴森森的表情仿佛要吃人似的,小顺子不由打了个激灵。
“给爷请安。”他低声说。
“爷不安,”永珏斜睨他,冷哼道,“今日休沐,大清早的瞎折腾什么?”
小顺子照实回答:“宫里递出消息,老佛爷病了,召您进宫。”
永珏眯起眼睛:“怎么搞的?”
“昨天香妃娘娘在御花园碰到老佛爷和皇后娘娘,穿着回人的衣物,行回人的礼节,还振振有词,说是得了皇上特许,老佛爷气坏了,叫几个嬷嬷给她换装。哪知香妃娘娘性烈如火,抵死不从,竟然从宝月楼上跳下去了。”
这一派三贞九烈的架势是装给谁看的?
永珏撇嘴:“没死吧?”
“香妃娘娘没事,被侍女们及时抱住了。”
“然后呢?”永珏问道。
“皇上赶来看到这情景,勃然大怒,惩罚了桂嬷嬷和容嬷嬷,还说要……”小顺子抬眼看了看自家主子,“要扒了皇后娘娘的皮。”
永珏立刻笑出声:“到底是宠妃啊!”
“皇上罚了皇后娘娘禁闭,又去慈宁宫找老佛爷,不知说了些什么,老佛爷当即就宣了太医,今儿还没起身。”
“罢了,爷就去看看这又要闹什么幺蛾子。”永珏摆摆手。
吱呀一声,门又开了。
富察明瑞走出来,疑惑的问:“什么幺蛾子?你要去哪儿?”
“进宫一趟,”永珏解释道,把人推回屋里,“快躺着去,这春寒料峭的就披一件单衣出来,你也不怕着凉。”
明瑞摇摇头,有些不安:“我该回去了。”
永珏一把抱住他,在耳边低语:“我就进宫瞧瞧,一会儿便回来了。”
明瑞低着头不说话。
知道他是顾忌自己的名声,永珏叹了口气,妥协道:“那就在五福客栈等我,叫哈姬兰给你多带件披风,小顺子去安排马车。”
“我没那么脆弱。”明瑞拒绝了。
“不行,必须坐马车,不然……”永珏凑到明瑞耳边说了句话。
惹得明瑞俊脸上满是红霞,一把推开永珏。
某人得意又猥琐的笑着出门了。
进了宫,永珏才觉得太后不像是装病,那苍白的脸色,那满屋子的药味,还有来来回回走动神色慌乱的宫人,都说明了一个问题——太后病的不轻。
“永珏……”钮祜禄氏绑着个红宝石的抹额,衬得脸色愈发惨淡,一看到金孙,老太太眼泪都出来了。
“皇玛嬷,您这是?”永珏赶紧走过去,矮下身细细打量太后。
太后长嘳一声:“人老了,不中用了。”
永珏开解她道:“谁说的?常言道,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您是咱们爱新觉罗家的宝贝呢,怎么会不中用?是不是谁给您气受了?”
太后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轻轻摇头。
永珏赶紧换了个话题:“哈斯额尔敦还有七八日的行程就到京城了,到时候您可要看着晴儿热热闹闹的嫁人啊。”
“丫头不能留,留来留去留成仇。”太后跟着笑了,“瞧她整日待在屋里做针线活的兴奋劲儿,哀家就知道这孩子是真的长大了,不叫哀家操心。”
小棉袄晴儿赶紧蹭过来,拉着太后胳膊晃悠,娇声说:“老佛爷,晴儿想叫您操心,晴儿也舍不得您呢!”
永珏凑到另一边,指着她,一脸嫌弃道:“皇玛嬷,您快把这油嘴滑舌的丫头嫁的远远的,以后疼孙儿就成了,不要理晴儿啦。”
太后噗嗤笑了起来。
哄着老太太喝了药,永珏这才抽空拉着晴儿问道:“怎么搞的?”
“还能是怎么回事?不就是那个回疆的香美人么!”晴儿抹着眼泪,愤愤不平的说,“老佛爷是承认她的身份,才要求她换旗装,做满人的媳妇的,她居然一口拒绝,还说自己一辈子都是回人,老佛爷不应该将自己的看法强加在她身上。”
永珏瞪大眼睛,心里却忍不住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