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静卿到底有点道德习气，羞於裸著身子正对天光，一恢复了力气，便去取衣衫来想要遮体。

章文龙按住他的手，轻声道：“别动，让我看看你。”

他的身体覆在虞静卿身上，目光随著手指在虞静卿身上温柔描摹。

彼时，霞光似火焰般一路燃烧至两人身上，晕染出金红色的绚薰。虞静卿赤裸的肌肤呈现出淡淡的金辉，与光线相接，模糊了界限，仿佛要融化在这漫天霞光中。

章文龙只觉心潮起伏。短短一年时间，几起几落，好似做了一场大梦。

俯仰天地之间，前路无常。

蓦然回首来路，入眼茫茫。

恍惚间，空空一片，天地再也没有什麽东西要留恋。只有怀里这温暖的身体。

只要看到他澄澈的眼，听到他洒脱的笑，吻到他柔软的唇，嗅到他熟悉的气息，捉住他翩然的身影。悠悠岁月，便不会寂寞伤怀了吧。

自己到底还是伤了他。

虞静卿的左胸上有一个深色的伤疤。赫然醒目。

章文龙俯下身，反复亲吻这处伤痕。恨不得在亲热抚摸中让它消弭无踪。

虞静卿像是猜到他的心情，抱住他的头道：“已经没事了。”

“只差一点你就去见阎王了。你还真是下得了手。”章文龙嘴上责怪，心中却一阵酸楚。

虞静卿呵笑起来。

轻微的震动传到章文龙脸上，激起一阵细细的酥麻。

“你莫笑。我差点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虞静卿不笑了。他的手指穿过章文龙的发间，幽幽叹息道：“你总说我耍狠，你何尝不是？听说你坠崖的时候，你知道我是什麽心情麽？我当时便想随你一起了……偏不甘心你们被构陷……”他声音渺远，蕴含无尽悲凉，仿似最绵长的叹息。

章文龙撑起上身，对上他的眼。琥珀的眸中一片水汽氤氲。

回想过去，几番风云变幻， 险象环生，每往前垮一步如临深渊。仅仅几步之差，便错失所爱，天人永隔。

此时两人相拥，心头俱是庆幸。过去种种绝望、伤痛，仍让人心有余悸。那种痛入骨髓的感觉，再不想经历一次了。

章文龙一面亲吻虞静卿的唇瓣，一边喃喃道：“算起来，你吓我不止一、两回，以身犯险也不止一、两回，总是你比我更狠！如果你再这样不顾惜自己，我干脆做死你算了。让你死在我身上，也好过你被算计死。”

“你啊……”虞静卿听这一番露骨的表白，无奈地低叹一声，张嘴咬住他的肩头。

牙齿咬进皮肉里，传来一阵尖锐的痛。章文龙却觉得安慰──这一点身体的疼痛比起心如死灰的寂灭感觉，又算得了什麽。

天色越来越暗，山谷的夜晚寒气侵体。

章文龙替虞静卿整理好衣服，自己也穿戴整齐，道：“走吧，我们找个地方过夜。”

在野外活动从来难不倒章文龙。他很快找到一个可容身的洞穴，寻来食物，升起火。

吃东西的时候，章文龙道：“追杀你的人是上官文宇找来的吧？小立贤接到警告，你身边有内奸。”

“没想到跟了我好些年的亲卫竟然出卖我。”

“上官文宇为了要你的命，真是煞费苦心。”

“刚刚那些人不像是青龙国人。”

“这里紧临骠骑、大顺，又毗邻南疆，异族人不少。瞧他们的身手不像是普通劫匪，说不定是杀手，我瞧著像是‘鬼道’。”

虞静卿听到“鬼道”这个名字，心中凛然。

“鬼道”是横行几个国家的杀手组织。这个组织据说是一位骠骑王子建立的。如果这次真是“鬼道”刺杀，那麽上官文宇便与骠骑王室扯上关系。这其中难道有什麽阴谋？

虞静卿蹙眉沈思，越想越心惊。

章文龙道：“静卿，在大理的时候，我遇到一凡。他劝我不要跟你在一起……他有一句话说得很对，这朝廷斗来斗去终究是他们墨家的事，老百姓只要能安居乐业哪会管皇帝是谁。如若有一天上官家的夺了皇位，如果他真是能造福百姓，又有什麽罪过？你一心辅佐墨家小子，如果他以後不是个明君，你今日所为不是助纣为虐麽？”

虞静卿被他说得一愣，想开口辩解，却失了言辞，只喃喃道：“陛下他是正统……怎会是昏君?”

“我只是打个比方。皇帝年纪尚轻，又未完全掌权，也看不出来。可是我觉得你这麽拼命不值得。你们士大夫讲忠君爱国，到底忠的什麽军爱的什麽国？”

章文龙言辞灼灼，如惊雷平地起，虞静卿心头剧震。平日间能眼善辩，此刻却说不出一句话。

章文龙见他眉间有虚弱的犹疑，心中不忍。握住他的手，柔声道：“我只是有些想不明白……待了结这些事情，我们隐居可好？不要再替墨家操心了。”

熟悉的细腻温柔从指间牵延至心底，虞静卿稍稍定下神，轻轻点点头。

章文龙靠在他身上，低声道：“我累了，睡一会儿。”没一会儿就响起轻微的鼾声。

洞内阴暗狭窄，虞静卿单手抱著章文龙，静静地坐著，黑夜里他能看到的很少，但是内心却意外的平静宁和。

章文龙的上半身躺在他腿上，脸部朝上，虞静卿低头凝视著他，透过黑暗，他可以隐约看见他蜜色的脸容，英挺的五官呈现出孩子气的天真。

就这麽定定的凝视著，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虞静卿才朝外看了看，只见繁星漫天，很是璀璨美丽。章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