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手上做点什么能散散心。外公在世的时候各种东西已经整理得差不多了,也没有多少遗物。”
“哦。……鱼住君回那边之后,外婆会很寂寞吧……”响子一边分配餐盘一边低声说,“不过她好像说要去美国玩,秋天开始去上英语口语培训班。”
“真不错啊。是个很积极乐观的人呢……要是久留米君也去那边玩就好了。”
被滨田提起的久留米咬了一口寿司:“我请不到假。”鱼住的耳朵开始发红,不过大概没人发现。
实际上,久留米已经去过美国了。
鱼住去美国后的第二年秋天,久留米挤出一个星期的假,买了张打折机票飞到了休斯敦。
第一次去美国,却几乎没去观光,一直在鱼住的公寓里窝着,片刻也不想放开他的身体。鱼住唯一一次去研究室无故迟到就是发生在那时。鱼住平时一本正经,从没让人批评过,但让人发现脖子上的红印并且起了哄之后,便红着脸说不可以在看得见的地方留印子。
的确,那段时间相当的如胶似漆。怎么说呢,刚到达鱼住的公寓时,开口第一句话不是“居然还挺宽敞”、“房子真不错”,而是“卧室在哪里”。鱼住指指走廊尽头的房门,就被二话不说地拖了进去,还被久留米的箱子绊了一下,差点摔倒。
……不妙。各种回忆都出来了。
久留米干咳两声,啜了口啤酒。
当套盒被一扫而空,空啤酒罐越来越多,红酒也开了第二瓶的时候,滨田说“换换空气吧”,打开了阳台那边的通风口。
久留米顺便去阳台抽烟,鱼住也摇摇晃晃地自动跟了过来。光着脚,站在久留米身边,抬头看着夜空。仰起的喉间正微微发红。
“月亮。”
鱼住低声说。久留米也抬起头。半个月亮挂在实在算不上清澈的夏季夜空中。看着月亮,久留米点起嘴上的烟。一阵潮热的风吹来,白烟飘到了鱼住脸上。
“喂。”
“嗯?”
久留米握住鱼住的肩膀,让两人换了位置,这样鱼住就在上风了。屋里正在进行艰深的科学讨论。鱼住靠在阳台栏杆上,双唇微启,看着月亮。
“久留米,谢谢你。”
猛不丁地,鱼住说。
“谢什么?”
“谢谢你参加葬礼……不对,是去火葬场。还为外公拾骨。”
“哦,那个啊。”
“是我们一起做的,也就是所谓的共同操作?就像一起切蛋糕那样?”
“完全不一样。”
虽然这话足以遭天打雷劈,但本人却没有恶意。鱼住在天上的外公也在苦笑吧。
“……有谁会帮我拾骨呢。”
少操心那么远的事——很想这么说,但对鱼住来说,死亡绝不遥远。不,即使对久留米来说也是一样的。
死亡总是不期而至,与年龄无关。
“管他是谁呢,死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也是。”
“如果我还活着,就帮你拾骨。”
“嗯。小心烫伤。”
带着一脸分不清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表情,鱼住说。的确,刚刚从炉中拿出来的遗骨和盛放遗骨的容器非常烫。化作一捧白灰的鱼住外公,感觉上似乎变得很小。
久留米伸手去摸鱼住的头。a;
鱼住吓了一跳,缩了缩身子,却并没有躲开。手中是头发柔软的触感。一路滑下去,指尖抚着鱼住的颈侧。刚刚聊到关于骨头的话题,久留米很想亲自确认这个男人的身体发肤。隔着薄薄的窗帘看看屋里,深奥的话题仍在继续,没有人注意阳台。
趁此机会,把鱼住拉近。
“啊……”
唇与唇相贴只有一瞬间。鱼住仍然愣在那里。指间的烟叼回嘴里,久留米装出一副没事人似的样子,实际上却心跳不已。都多大年纪了,还干这个。久留米自己也很受不了。
“你、你怎么,有时候……”
鱼住声音嘶哑。大体明白他接下来要说什么,久留米转开头,挠挠鼻子下面。正当害臊得不得了打算回屋去的时候,兜里的手机开始振动。是新邮件提示。
翻开一看,是个意想不到的发信人。不,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时机掌握得实在绝佳。
“是麻理。”
可是,邮件标题却是“初次见面”。
鱼住的脸不住地往屏幕上凑。邮件里附了一张照片,打开一看,是个看起来刚出生的婴儿。没有正文。
好一阵子,久留米和鱼住都一言不发。
难道……不,很有可能。
既然是那个女人,就很有可能。半年不见踪影,要是去生孩子就说得通了。
“电、电话,久留米,快给麻理打电话!”
让鱼住一催,久留米慌忙在电话簿里翻找联系方式,这时屋里传来“骗人!”的一声大叫。响子和滨田也收到了吧。鱼住和久留米回到屋里,场面一下子混乱起来。
“鱼、鱼住君,你看麻理小姐的这个!”
“嗯,看到了。吓我一跳。久留米去打电话。”
滨田拿来固定电话的子机给久留米用。子机有免提功能,所有人都能听到麻理的声音。
电话立刻就打通了。
久违的麻理声音还是很开朗,久留米连“喂”都没说完,她就笑了起来:“嘻嘻,吓到了没?
“你这个家伙,当然吓到了。大家全傻了。”
“大家?”
“我们在滨田家里聚会。”
“啊,这是滨田先生家的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