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恒，豆大的眼泪就滴到顾恒手臂上。「你人怎么样？还好吧？」

事发当天，村里的人都有听见枪声、警车声跟救护车声，隔天看到新闻才知道村子里出了绑架案，人质还受伤了，谁知道人质就是她孩子？

「我没事。」顾恒很久没看到奶奶了，一见到她老人家，又看到她哭，也跟着红了眼眶。「奶奶，对不起，让妳失望了。」

顾奶奶没说话，再开口时，就把话题引开了。「听弘毅说你开了家餐厅？」

「嗯。」顾恒看了眼随奶奶进来的父亲，想起老板的话，就说：「老板住桃园，基本上不管事，就放给我处理，算是店长。」

「好好做，不要嫌工作差，做人要脚踏实地。」顾奶奶回头瞪了儿子一眼。「不要像你爸一样。」

「我知道。」顾恒从来没在给他爸面子的。「阿嬷，我跟你介绍个人。」

「谁啊？」

「他。」顾恒比了一直在隔壁床竖耳朵的秦艳磊。「他是我男朋友，秦艳磊。」

顾奶奶本来笑笑的，听见对方是孙子的男朋友，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秦艳磊大气都不敢喘一声，但是听见顾恒在奶奶面前亲口承认他的身份，就足以让他乐上一辈子。

顾恒原谅他了，是不是？

这让他开心到鼻酸。

「他会受伤，是因为帮我挡刀。我把他推开，他又回来护我，因为他说我比他的命还重要。」顾恒很害怕，怕奶奶依旧不能接受他的感情，但是他真的没办法喜欢女孩子。「阿嬷，娶老婆是这社会觉得正常的事，不代表我会开心，我会幸福。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一度以为我回不来了，就想到妳还没原谅我，如果我死了，妳是不是──」

「顾恒！」顾奶奶没生气，反而是秦艳磊先捺不住。「说什么死不死的，你不会有事！」

「我当时确实有这样的想法。」顾恒双手摊开，搁在腿上，直直地盯着掌心。「我觉得我会没事，又觉得死亡离我好近，什么都想，乱七八糟地想。我想我这辈子到底有什么成就？除了会煮菜之外，什么都不顺心，妈妈不知道去哪里，爸爸又不成才，在外面欠了一屁股债还嫌我丢人，唯一疼我的奶奶又不愿意见我，为什么我不爱女人爱男人──」

顾奶奶抱住了他。

「你这个傻孩子！」顾奶奶老泪纵横，听到孙子说死不死的，简直搥她心肝。「要怪就怪我不会带孩子，你们一个个的……」

「是我不好……阿嬷，是我不好……」顾恒默默落泪，不敢哭出声。

「你喔，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才好。」顾奶奶抚着胸口顺气，年纪大了，不禁吓。「我还是看不惯两个男的在一起。」

顾恒身体一僵，低头不敢看奶奶。

因为他这辈子真的没办法跟女人在一起，也不想祸害任何女人。

婚姻不幸福对女人造成的伤害，是一辈子都好不了的。

顾奶奶叹了口气。「不过你又没跟我住，要跟谁在一起，我又看不到。阿恒，找个疼你的，不疼你的，我们就不要他。」

顾恒讶异地抬起头来，连顾爸爸都大吃一惊。

而最快反应过来的人是秦艳磊，他发誓说：「我一定会对顾恒好的，这辈子他叫我往东，我绝对不敢往西。」

顾恒瞪了他一眼，就见秦艳磊交错食指，在嘴巴前比了个叉。

「阿嬷老了，陪不了你多久，希望你结婚，是想以后有孩子能照顾你，你看看你又没有兄弟姊妹，阿嬷真的不放心，可是你过的不快乐，有孩子又有什么用呢？」万一跟她儿子一样，操得又是一辈子的心。「你开心最重要，其他的，阿嬷不管了。」

「阿嬷！」顾恒激动地抱住她老人家，像个孩子，眼泪一泡一泡，哭得顾奶奶前襟都湿了一大片。

「阿恒，看我带谁来看你了。」老板人未到声先至，一踏进病房就看到顾爸爸，马上缩脚。「夭寿！阿兰，你前夫啦。」

「他还有脸来？」一记高亢的女声破空而来，没多久，就听见有人劝诫她小声点。

顾恒有些困惑，又有些期待，伸长脖子望向病房门口，就看到老板领着一名长发飘曳，身材保持良好，五官妩媚精致的妇女走了进来，而这名女子长的跟顾恒极为相似。

「妈妈？」顾恒吓到坐直身体，秦艳磊怕他拉到伤处，连忙提醒他缓一些。

「动作慢点，你腰不疼吗？」他看了好疼。

顾恒没理他，母亲的长相几乎跟他记忆中的一模一样，除了头发长了些，气势更足了些，其他的压根儿没变。

「阿兰，妳──」顾奶奶看到无缘的儿媳也吓了好大一跳。

「妈。」就算离婚了，方季兰看到顾奶奶还是尊称她一声妈。

反而是一直没出声的顾爸爸见到前妻，新仇加旧恨一股恼全涌上来，指着她的鼻子大骂。「妳还有脸出现？」

「你都有脸出现了，我为什么没脸出现？儿子都被绑架上了新闻，我不闻不问还是人吗？」方季兰看到前夫也没好脸色，但她今天不是来吵架的。她走到顾恒病床前。「儿子，你还认得妈妈吗？」

其实说出这句话，她心里难受没人能懂，却也只能强颜欢笑。

顾恒没有回应，像傻了一样看着方季兰。秦艳磊在旁默默地注视着爱人，见他魂像飞了似的，实在心疼。

老板看不下去，不跳出来说句公道话，实在难受的很，更何况他这句话公道话忍了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