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翎晖浅笑着注视我饮完杯中之酒后,手中提着酒壶向空酒杯移了移,却终是没有为我添上。
“你确实有些地方不太像以前的墨染,以前的黎墨染安静、沉默、甚至有点冰冷,与其说他不善言语还不如说他不愿表达自我封闭,他只会在亲近的人面前表达自己。但你不是,你的性格明显要活泼开朗很多,而且善察人心,摸着人的心思说话……”
没料到他突然会对我说这些,我愣住随即笑道:“那你相信我说的话了?”
萧翎晖不答,神色淡淡,眼神空洞迷茫仿佛回忆着久远的过去。片刻,他接着说:“我承认自己曾经十分怀疑你不是黎墨染,直到那天夜里我找到你的时候,你露出以前那种冰冷凄凉的眼神,只有黎墨染才会有那样的眼神,所以我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对你……”
我本能的想要反驳,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现在的我就是黎墨染,这是铁定的事实,谁也无法反驳。
“你可以说说从前吗?”我兀自斟满酒,递到唇边细细品尝。
“从前?”
“之前的我是什么样子的。”
愣了片刻,萧翎晖才徐徐道:“我们是在两年前的南城认识的,南城正好是我父王的藩地,那里景色美丽所以我闲来无事就常去游山玩水。正如我说的,那时候的你冷漠、沉静,脸上露出的是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沉稳,不过也正是这种沉稳吸引了我。我们在湖边酒肆遇见,一回生二回熟,一来二去我们变成了一起游乐的玩伴。之后就……”
萧翎晖没有接着说下去,神色尴尬地看了我一眼。我笑了笑道:“南陵世子丰神俊朗、身份高贵,被你吸引也属正常,只不过,现在我只能敬称一声萧大哥。”
“不,是我被你吸引。”顿了顿他接着道:“现在我们重新做回好友也好,我们一步一步慢慢来。”
“萧大哥……”
萧翎晖伸手覆上我的手,神情温柔似水,“你就不能给我一个机会么?”末了他又补充一句:“你放心我不会用强。”
身子一震猛地抽回手,惊讶地看着萧翎晖,他却只是淡淡地笑着不再说话。
朝阳的清辉已经洒到了萧翎晖的袍角,我眯着眼看着太阳升起的远方,若是我此生真的不能回去那么便要在这里度过一生,我不会毫无把握地去寻死,既来之则安之。
而在此地便有在此地的活法。
南陵王雄踞一方在禄安王朝实力强大,他的强大不是和一般藩王同日而语,其财力、物力、人力都是可以倾覆天下的存在,现今鸿景帝可以安稳的坐在龙椅上不是他有实力压制南陵王也不是每年南下和南陵王交好而是南陵王无心争夺。萧翎晖是南陵世子,成为南陵王也只是时间问题。我虽是丞相之子,但黎丞相对我这个二儿子并没有多少感情,五岁便将我送走就可以看出这父子之间一定有什么罅隙,丞相做不了我的靠山,我何不自己寻一个?
我抬头重新迎上萧翎晖的目光,“或许我可以试试。”我想,就算不能回应他的感情,至少以朋友之心相待也不失为义。
隔日,萧翎晖约我赴城郊竹林饮酒作乐,我也就应了,未料想这一去竟颠覆了我料想中的生活。
萧翎晖问我是要坐车还是骑马,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骑马,曾经去英国时学过骑马,长久不曾骑还十分想念在马背上驰骋于天地间的愉悦感,现在有这样的机会自然不能错过。
午后我、萧翎晖和几个侍从一同骑马前去赴会,一路上赏阅竹林景致谈笑风生好不自在。行至深处,看到不远青竹环绕处小亭楼阁,方才想起询问前来赴会的都有些什么人,不问还好,这一问我登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此次赴会虽说是萧翎晖举办,但赴会之人均是朝中达官贵人王侯将相之子,这些都还不足以让我心惊,毕竟我也是群官之首黎丞相的儿子,但除了这些人外还有皇子公主,包括当朝太子,也包括三皇子龙泱。
我和萧翎晖来的稍迟,大部分人都已经到齐了,有人远远地望见我们便纷纷起身,在众人灼灼的目光下我和萧翎晖落座。不出片刻就望见有一群人过来,为首的四人骑着骏马姿态从容,来人正是太子龙襄、三皇子龙泱、六皇子龙跃以及当朝唯一的公主花瑾萱,禄安王朝女儿皆随母姓,这花瑾萱便是鸿景帝和花繁皇后唯一的女儿。
见皇子公主前来,众人无不起身行礼,太子只道今日是大家行酒作乐的日子不必多礼,之后就落座众人举杯寒暄起来。这期间龙泱的目光一直紧随着的太子,未曾看过我一眼,他的模样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不知为何我看到他冷面含笑的样子忽然间觉得自己有些可笑,分明对方早已不在意,却只有自己心小难容,伤害也罢屈辱也罢都只是自己一个人在纠结,一想至此我便心生怅然。
在觥筹交错之间拼命给自己灌酒,今晚就痛快的醉吧,忘记所有,忘记身处异地的无奈,忘记离开亲朋的孤独,忘记命运的无情,忘记我是黎墨染……
夜色将至,周围都掌起烛灯,火光明灭,众人喧闹,琴瑟笙箫,倒有种都市夜景的错觉。
恍惚中听到有人吟诗:“晚风阵阵竹叶响,琴瑟鸣鸣夜莺唱。”
我想都没想开口接道:“酒觥三盏迷人意,笙箫一片醉为乡。”
谁知我这一句接完周围刹那间安静了下来,我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