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祁东咳嗽了一声,“不要说他了。他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这回他不是要钱,是要命。”
沈嘉盛哼得鼻子都快冒烟了,“多少年了,打言忱在世起,言战就一直在让着言忱,言战大人大量没要他的命,他就要偷笑了,怎么能反咬人呢。幸亏我没见到这孙子,要不,我非得跟碾死蚂蚁一样的碾死他。”
“停,停,停。”赖伟平心里也恨极了这位不着调的言家二爷,他摇头道:“钱不能解决的,只能法律来解决。看看到底是谁要谁的命吧。”
“今天恐怕审不了多久。”陈祁东也望了一眼不停向前走动的挂钟,“我想,她不会来了。”
陈祁东的眼神中流露中些许包不住的感伤,那些感伤是笃定的,惹得沈嘉盛不满道:“言战也犯不着为了这孙子在法院耗一天。”
赖伟平叹了一口气,继续看自己准备的资料,希望能梳理出更多奏效的方案。
这间律师休息室内逐渐安静下来,对面最里面的那间休息室里倒是热闹得很。
言齐的控方律师王程悠闲的掏着耳朵,相比之下,三叔公的儿女们就有些坐不住了,有的开口劝言齐还是算了吧,不要告言战了,拿了钱最安生,言战后头那帮人不是好惹的;有的盘算着这回得死死把言战咬住了,就算告不倒她,也能捏着把柄,一辈子掣肘着她,时不时的从她那里拿甜头;有的问王律师胜算究竟有多大,会不会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
王程都懒得搭理这群无头苍蝇,他憋着一口气呢,要打赢这场官司!
见王律师不费口舌,三叔公的儿子女儿脸色都僵下来,问:“是不是没有胜算?”
王程摇摇头,“安静点吧。官司还没打,你们倒是自乱阵脚。不要再烦着二爷了,他都好几天不说话了。你们也问不出什么,等着开庭吧。”
叽叽喳喳的势头减下来,大家都看向闷着头坐在沙发里的言齐,仔细想想,言二爷可从来没有这样安静的时候。从来没有。
时间很快就从坐在旁听席上的人们眼中掠过去,今天受邀来听审的无一不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其中以儿童权益保障会、儿童健康委员会的一些在职人员,和恋童癖专家为主,另外一小半则是民间的反恋童人士,他们个个脸上都万分严肃,民间组织普遍觉得恋|童者和吸毒者无异,一旦初次对小朋友伸出魔爪成功后,那肯定就再也戒不掉了,他们曾经出席过很多关于性|侵 儿童的案件,但是多数人都没想过言战也有这方面的顽疾。这些反恋童人士中,有一部分是自己小时候曾被癖的可能性比较小。
眼看到点了。
原告和被告的律师早早登场,陪审团的人也逐一落座,今天的法庭里显得尤其安静,几乎没人说话和议论,果然,没有那些传媒们在场,法律就变得沉静而有力,不再夹杂着看不清的炒作和是非。
与王程和赖伟平同时落座的,还有一身黑裙的顾双城,她戴着帽子,全然看不清帽檐下那张脸的神情,赖伟平看了一眼顾双城的黑色高跟鞋,又看了一眼坐在顾双城身边同样黑衣黑鞋的顾依然,这母女俩就那么平静的坐在王程和言齐身后,神思难辨,赖伟平有些无力的想,言战那样看重顾双城,又怎么可能对年幼时候的小双城伸出恶魔之手呢?
沈嘉盛也望着顾氏母女俩,心中不由冷笑,他们四人猜了这么久都没有猜出来顾双城究竟是撒旦还是天使?这回算是谜底揭晓了,顾小姐就是揣着撒旦之灵的□□。
陈祁东很平静。
小贾和赖伟平的助理已经忙碌起来,无暇顾及对面的母女俩,不过受邀的听审团很有些吃惊——外面的新闻都捂得严严实实的,只说言战性|侵了一名不足十岁的女童,舆论的重点都在言战身上,和往年那些儿童案件不同的是,这回没有哪个媒体提及或报道这名不足十岁的女童究竟是谁?他们受邀前来,也没有接到明确通知。
坐在王程和言齐身后的只有顾双城母女了。
黑色木桌上的名牌也没有多出其他名字,报道中的女童究竟是谁?难道躲在黑色的帷幔后,等待传召?还是像以往那些儿童案件一样,知道自己告得是权贵,父母连同孩子都不敢坐在前面?
开庭。
头发花白的韦钟鸣穿着黑色的法官袍,步步稳健的上了法官席,落座,落槌,开审。
韦钟鸣向来言简意赅,几句惯用的开场白掷地有声的结束后,王程和赖伟平对视一眼,剑出鞘,斗法。
——氤氲得如同热气般的唇枪舌战,让顾双城的眼前像是蒙了一层水雾,在王律师有些讥诮的措辞中,顾双城越来越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她微微抬起头,目光肃穆的从法官韦钟鸣的脸上掠过,从照在陪审团手边的几道光束掠过,又从旁听席的那些质问的眼神中掠过——她的双手逐渐握在一起,眉头也逐渐皱起来,很快的,手心就开始冒汗,再不如刚坐下来时那般自若。
顾依然听得一句不落,她听得心中刺痛,脸上却还是保持着一贯的矜贵。若不是顾家轰然倒塌,她唯一的女儿又怎么要受这种脏罪……她一侧头,就看见顾双城鼻尖上发亮的细汗,“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