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怕，我会在天上咳咳保佑你的，你一定要按照自己的心意走下去……马三一定会帮你……”老奴轻轻伸手向马三，马三握着老奴枯瘦冰冷的手。

“你们……始终是好孩子……”

说完，老奴闭上了双眼。

大火狂舞，凉亭轰然塌下，砸进水池。

陆清依稀记起老奴第一次到陆家的样子，站在门口，备受摧残却依旧散发高贵的气质，大家说宫里来的女人不可以收留，会有惹来杀身之罪。

天地苍茫，荒凉抛尸地，女人跛脚，一步一步拖着男人的尸体去埋，哭得眼睛快瞎了，墓碑没钱买，被人踢出来，自己做了个木牌刻字为碑，字体漂亮，被老爷夫人看到，问其姓名。

“我是老奴，在宫里一生为奴，没有名字。”

大火依旧狂舞，吞噬一切。

陆清抱着冰冷尸体，沉默良久。

“……”

“陆清，人死不能复生……让她安息吧。”

陆清轻轻放下尸体，磕头。

老奴安详的样子，仿佛只是睡着了。

两人出了陆家，前路一片漆黑，可是一定要向前走，因为再也回不去。

火光照得黑夜如白昼，穆婷婷拿着一大篮子东西，跑回家想着今晚好好吃一顿，可是大老远看见了陆家的大火。

篮子被穆婷婷丢在路上，洒了一地东西。

冲进火场，到了陆家里面，悲痛欲绝。

厨房里小伙子是一具乌黑的尸体，院子里四肢扭曲的尸体是曾经说着爱慕她的男人，路上女人挺着大肚跪地而死，陆家上上下下没人幸免，学徒仆人皆死状凄惨。

穆婷婷疯了一样喊他们名字，绝望的四处奔走，可是已经没有人回应。

她已经没有去处了，她最爱的人都死在了这里。

“不要啊，又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吗？”穆婷婷喃喃自语，仿佛回到当年饥荒，全家母亲兄弟姐妹亲戚一个个相继死去，最后陪伴她的父亲倒下，再也没有站起来，穆婷婷守着全家的尸体，直到发臭，直到被人拖出家门。

她神志恍惚来到池子边，地上是最疼爱孩子的老奴，身上穿着她最好最贵的衣服，一动不动也已经过世。

她坐下来陪老奴，这一次，她不想一个人活着了。

她给老奴拍了拍衣裳的灰，看到老奴手里拿着一片布料，像是被火烧断的，上面的图案十分熟悉……

猛然想起来马三头顶的刺青图案和这图案一模一样，穆婷婷瞬间浑身冰冷，在大火熏烤下依然血液冰凉：“马三……马……”

“婷婷？”

她回头，毫无光彩的眼映入一身绿袍，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男人一脸担忧，灰头土脸的来找她。

“胡先生！”

穆婷婷扑进胡先生怀里，眼泪忽然流了出来。

“婷婷，你还活着，太好了！”熊武从花园石门外边儿冲进来，“事不宜迟！快走！”

胡家，三人稍作休整。

“胡先生，陆家只剩下我了么？”

“看样子……是的。”胡先生叹气。

熊武灰心丧气的，脸上满是黑灰，端着碗喝水：“大火烧得快，朗大夫也治不了如此严重的烧伤。”

“婷婷，如今你没有了去处，不如暂且留在我这里吧。”

“胡先生，婷婷无以为报。”穆婷婷跪下。

“请起，请起，你是我的学生，老师怎能看着学生送死呢。”

“这场大火是谁放的？”熊武气道。

“今早港口那群人不是始作俑者？”胡先生问。

“不是的，他们只杀人，不放火，这杀人的还没动手，在街上被官兵纠缠，放火的就已经烧了大半，所有人都出不去。”

“我，穆婷婷，定要报仇，杀了放火之人。”穆婷婷神色狰狞。

“陆家上上下下皆死于大火，仅存你一人，却没有找到老爷夫人和老爷的身体。”胡先生说。

“真的么！”穆婷婷又惊又喜。

“我进去救人时候，没有看见他们，应该是出去了，所有人都不敢靠近火场，后来附近的人赶来告诉我，有人找死闯进去了，进来一看果然是你。”

“我本想死在陆家……现在，我要活着，为了复仇，我要活着。”

官兵集合在山脚，一个小兵上前报告：“已经彻底击退了魔教教徒，他们逃得太快，来不及追捕。”

“……司马大人啊，可惜了这里的温泉美酒，我还没泡过尝过呢。”瘦骨嶙峋的官员捋捋自己的白胡子。

“我还想泡泡尝尝呢，唉，那些魔教祸害下手如此狠毒，这魔教一天不除，那天下就一天不太平。”肥胖的官员笑着摇头，“来来，薛大人，咱们去喝酒。”

烟涛弥漫，陆清和马三依靠在一起，在船上看火光最明亮的地方，那是陆家。

陆清很累，转身不看，抱着马三，脑袋搭在马三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