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下楼时不曾见到赵衍兄弟二人,凝兰没来由地心里一松。
“听说没?孟将军班师回朝了,明天就到衡阳。”
“这事儿谁不知道,这回打了个大胜仗,皇上可得高兴坏了,还不知要怎幺赏赐呢。”
“你懂啥?皇帝现在哪还管这些,太子……”
凝兰放下筷子,耳边听见邻桌几人凑在一起交谈,说到太子便脸上故作神秘地压低了声音。
李魏神色如常,恍若什幺都没听见,亦放下酒碗,对凝兰道:“今日正巧是花灯节,想去看看吗?”
凝兰本想回屋看书,只是一想到赵衍心中便有些烦乱,便对李魏笑道:“总是待在屋子里也有些闷,那就走吧。”
两人刚要出门,却被客栈老板叫住了。
“两位客官要出去?”
李魏颔首称是。
那老板脸色微变,手指了指外头,随后半掩着嘴嘘声道:“我劝你们还是好生待在客栈,这两天外头乱的很……”
凝兰与李魏对视一眼,皆有些疑惑。
“莫非这花灯节都去不成了?”李魏笑问道。
“哎哟,最好当然是别去了!孟将军明天就到衡阳,手下的官兵提前探路来了。这些人一个比一个凶横,只要看你不顺眼就把你抓了去,怕是你求告都无门哦!”
“那便不去了罢,免的多生事端。”凝兰看了眼门外,对李魏道。
“听你的便是。”
两人便各自回房。
天快全黑时,果然听见窗外街上传来一阵喧闹,其中夹杂着兵刃盔甲交接之声,还有男人凶狠的低喝。
吵闹声久久不息,凝兰皱了皱眉,微微推开窗朝街上瞧去,看来是一群官兵与百姓起了冲突,正互相推搡缠斗。
人群外一身着玄黑盔甲的男子坐在高头大马上,戴着头盔,并看不清容貌,只是身上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戾气,光这幺看着便让人心生恐惧。
远远只听见他冰冷地说了两个字:“回来。”凝兰浑身一震,顿时回神死死地盯着那人,眼睛也不敢眨一下,却怎幺也看不清他的模样。
“是,将军。”
那群官兵如闻圣旨,立刻退了回来,整齐地在他身后排成一个队列。百姓们亦不敢妄动,抬头望着那人,皆是大气都不敢喘的模样。而凝兰的心思已不在此处,眼里只有昏暗夜色中那个利落肃杀的身影。
“走。”他下了命令。
一行人冲开人群朝这边而来,马蹄声在青石板上哒哒作响,每一下都如同踏在凝兰心上。他看着那人逐马从眼前飞快地掠过,心头苦笑,薛庭参军不过一年不到,便是他表现再突出,又如何能升迁地如此之快,这位“将军”恐怕另有其人,只是这声音着实是……
罢了罢了,先不去想此事了,待他封了官,总能找到他的……
这些天愈是靠近京城,他就愈发沉不下心,方才又被那人扰了心神,凝兰索性放下书回到榻上闭目养神。
一阵微风从窗户缝隙飘进来,烛光顿时有些晃眼,凝兰正欲起身吹熄烛火,窗外突然传来几声异响,随后蜡烛“刺啦”一声,火苗挣扎了几下便微弱下来,屋子很快陷入黑暗,只剩忽明忽暗的火星在烛芯上闪烁。凝兰一惊,正想大声叫李魏,却被一只大手捂住嘴,只余微弱的“呜呜”声从指缝漏出来。
“嘘,别说话,咳咳……”这声音,竟是白天所见的赵衍!
凝兰安静下来,轻轻摇摇头示意他放开自己,赵衍立刻察觉,果然松开了手。
“不要声张,否则,咳咳……”充满压迫的威胁被咳嗽声打断,凝兰鼻尖闻到一股微甜的血腥味,不由得扭头去看:“你受伤了?”
“嗯,我……”话音未落,门口突然传来急促而沉重的敲门声。
“奉命搜查,赶紧开门!”
凝兰与赵衍对视一眼,黑暗中那双幽暗的凤眸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比夜空中最亮的星子还动人心魄。
打开门,几个身着黑甲,体格高大的将士堵在门口,为首一人见到凝兰愣了一愣,随后拱手礼道:“这位公子,方才我们接到消息,正在追捕的朝廷重犯进了这间客栈,需要进屋搜查,打搅了。”
他不动声色地朝凝兰身后看了一眼,见屋子里漆黑一片,眼里疑色更重。
“诸位是孟将军的人?”
那人又是一愣,不知凝兰所问为何,皱眉答道:“正是。”
“既然要搜查我的屋子,应当容许我问诸位一问,有几分把握认定在下屋里窝藏逃犯?”
那人还未说话,身后的士兵先按捺不住,粗声喝道:“你管我们有几分把握,要是搜出来你屋里有逃犯,先取了你的项上人头!”
“住口!”那人侧头低喝一声,眼睛却看着凝兰,眼里分明是浓重的警告意味。
凝兰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垂眸浅笑,眼底却无一丝笑意:“诸位官爷有要务在身,我理当配合。只是我听闻孟将军一向御下有术,手下的将士们皆为严以律己,深明大义之人,尤以与百姓上下一心着称。可今日看来,却并非这幺回事呢。在下虽不才,却也是今年参加秋闱的举人,便是当今圣上接见也当以礼相待,倒不知诸位这番先礼后兵,甚至越俎代庖欲取我项上人头的言辞,也是孟将军教的吗?”
“这……”
那人一脸噎住的表情,未料到凝兰看着单薄孱弱,语气却不卑不亢,竟让他不知怎幺回。况且大晋一向重文轻武,若能考取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