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问题

时至今日，窦芬军也没有想明白自己当初是太爱卫进童，或者是不爱。所以他站在卫进童面前时，看着那双黑色阴沉的眼眸，有一丝恍惚。

这双眼睛和他记忆中的眼睛很像，但又有些说不上来的微妙区别。

也许可能是因为没有了爱情。

窦芬军来参加晚宴也是迫不得已。他是窦启华的儿子，虽然他和父亲一直不和，但养育之恩总是有的。窦家这些年在生意场上节节败退，多少是和当初他与卫进童的事有关系，只是他没想到卫进童真的有能力做到今日这一步。

他不知该替他高兴，还是替自己担心。

当初卫进童还只是一个新进的小明星，而窦芬军却是标准的城中贵公子，良好的家世，多金的老子，吃喝玩乐样样精通，场面上的朋友一呼百应。

窦芬军一直对窦启华的管束不服，无论做什么，窦启华都不满意，没有别的只因为他两个大哥——原配生的儿子——太优秀。

窦启华觉得窦芬军这样都是因为他母亲华彩爱是个戏子出生，上不了台面，只知道玩乐打扮，有种像种。

窦芬军懒得和窦启华争论。华彩爱当时是一线女星，片酬一部千万，追她的人排到十里外。如果不是一心向往嫁入豪门做阔太太，怎么会嫁给窦启华这个老头子，早早息影生子。

窦芬军由得窦启华去骂，玩照玩。说实话，做生意的脑子他是比不过两个大哥，那就让他们负责赚钱好了，也不想在老头子百年以后，搞豪门阋墙。遗产多少总会有点，日子不会太难过。

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染身，这是窦芬军理想的生活，爱情，婚姻，见鬼去吧，谁要重复天天一睁开眼就看见的悲剧。

在没有遇到卫进童之前，窦芬军觉得自己可以这样一辈子。

很不幸的是他遇到了卫进童。

那次是在gay吧。窦芬军看着卫进童从楼梯上走下来时，大脑片刻的空白状态，呼吸静止。这种情况只有他性初体验时发生过，照例说这事不会有第二次，毕竟他长大了，上过床的人十二星座，十二生肖可以轮着排过来。

看着卫进童朝他走过了，他立刻把这件事忘到脑后。女人，他喜欢，男人，他也喜欢，只要是漂亮的，他都喜欢。所以卫进童这么好看的男人，他没道理放过。

巧的是，卫进童进来第一眼就看中了窦芬军，所以他对窦芬军的回应是，把窦芬军送他的酒都喂进了窦芬军嘴里，旁边一片喧哗加好笑闹的声音。

卫进童从没有这样大胆过，因为他一直努力想要往上走，做人做事不得不恭谨客气，谦虚有礼，见谁都叫老师。他参加选秀，稍有了点名气，代言了几个小品牌，路上也会有少女对着他指指点点，面色绯红，一脸兴奋的过来要签名。

但只是这样不够！他永远记得年幼时，单亲家庭的窘迫。母亲送他演艺学校时，高额学费的支出，亲戚们无情的嘲笑，漂亮有什么用？他要证明给他们看漂亮不止有用，是非常有用！

但一切在遇到窦芬军以后变得不一样，那一年他十八岁，窦芬军二十四岁。

开始时，窦芬军也没想到自己会认真，但是卫进童的热情让他变得不一样。不是没有遇到过喜欢自己的人，但那些姿态在窦芬军看来都很可笑，唯独卫进童。

卫进童弹吉他唱歌给他听。

卫进童在工作间隙给他发消息，几十字一条消息，一天写一百多条，字字句句都是喜欢你。

卫进童为他去学做他爱吃的蛋白饼，虽然成品实在一般。

卫进童背着他走十几层的楼梯，因为他不想坐电梯。

只要窦芬军想的、喜欢的，卫进童统统想办法满足。

窦芬军知道卫进童能给的自己不多，有些东西自己随手拉卡就能有，而卫进童却需要努力挣钱才能给他。窦芬军也觉得自己很傻，明明一样的东西，却觉得卫进童给的更好。

生平第一次，他做了bottom，为了卫进童，所以他想自己是爱卫进童的。

这段感情也许会无疾而终，至少年轻的他们没有想太多。

但窦启华不能忍，养了个纨绔子弟也就罢了，和一个男人搞得轰轰烈烈的，他的面子要往哪里搁。最后通牒，二选一，要么死在外头，要么活着回来。

若要是以往，窦芬军最多伤感两天，郁郁的回家，和老子，不和钱过不去，是脑子有毛病。可是这次不一样，因为卫进童，他舍不得。

多少年来挤压的怨气，一次都爆发出来了，大不了鱼死网破。

反正他有卫进童。

只是连他也没想到会如此惨烈，卫进童还笑着说，我养你，我养你，转眼一个通告都没了，公司告他违约，要求巨额赔偿。卫进童一脸悲愤，官司拖着，律师一天天往往上涨。

卫进童气的要死，但不让窦芬军走，说我卖房子，去工地搬砖，卖血，我们都要在一起！

卫进童肯，窦芬军也不舍得。

最穷的时候，两人身上一分钱都没有，屋子能当的东西都当了，剩下一张席梦思，两个人躺在上面，说一起睡，梦里会有好吃的，结果两个人搂在一起就不安分了。到现在窦芬军也不明白都快饿死了，居然还有力气做那档子事，只能说年轻人潜力无穷啊。

卫进童妈妈把老家的房子卖了，把钱汇到卫进童账户。那套房子是卫进童一有钱就买给妈妈养老的，结果还是没守住。

窦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