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或许希望西门吹雪死，所以他才会赌叶孤城胜。

又或许只是因为知晓两人在无可能——尤其在西门吹雪让他失望后——心中不甘而故意出言刺激后者。

剑神的目光一点点冷下来，连之前的一分震惊都一点点收好，消失不见。

他诚于剑，诚于人，诚于心，所以在这紫禁之颠上，他将全神贯注于决斗一事。

如果他输，此刻多思无益。

如果他胜……

叶孤城与西门吹雪同时动了。

绚丽的剑光反射着凄清月色，连连破空刺出的利刃在空气中留下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虚影。

这不会是一场耗时甚久的决斗，或许下一秒就会结束，几乎所有人都在聚精会神的看着。

除了宫时。

金狐狸保持着仰首的姿势盯着紫禁之颠的两人，或者说只盯着西门吹雪一人，微微上翘的唇角却勾起冷漠的弧度。

他没有揽着皇帝手臂的五指微微蜷曲。

叶孤城一招天外飞仙去势已竭，西门吹雪则又刺出一剑。

胜负已分。

然而一个人影如鬼魅般忽然出现，入叶孤城与西门吹雪决斗之中。

在他一掌打晕叶孤城的同时，对面的屋顶与地面也同时发生变故。

“放箭！”

“噗嗤。”

弓弦收缩与rou体被利爪ci穿的声音交织在一起，难分难解。

“皇——！”

拱卫皇帝的禁卫军兵士甚至来不及反应，便被从天而降的羽箭纷纷戳穿——除了正中央的宫时与皇帝——就连禁军统领魏子云也身上中了两箭。

忠心耿耿的禁军统领挥舞长剑打落仍在下落的羽箭，艰难回身想要保护皇帝与新后，却只看见后者面色淡漠的轻轻一推皇帝。

——被掏出心脏的皇帝眸光灰败，连声音都发不出一点，轰然倒地。

始作俑者的手里还捏着一颗温热的不断跳动的心脏，血水滴滴答答的顺着那骨节分明的五指流淌下来，在地面打落一滴又一滴血花。

“平安郡主！你竟敢！”

魏子云目眦欲裂。

他顶着两根犹在晃动的羽箭袭向宫时：“你竟敢谋逆！”

后者轻描淡写的把那颗心脏一丢，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更没有给魏子云半分回应。

与众武林人士相对的房顶上，一名少年弯弓如满月，箭尖直指魏子云。

金狐狸背对着魏子云脚尖轻点，掠上紫禁之颠。

决斗被骤然打断失去对手的西门吹雪对单手拎着叶孤城的雨化田冷冷道：“你是何意。”

“叶孤城一心求死，这场决斗胜负已定。”

雨化田淡淡道：“刚才那一剑如果我不阻止，你会受伤，叶孤城则会是一具尸体。至于我为何出手阻止，不过有一人苦苦哀求救下他。”

前西厂督公见宫时已经上来，便不再多言，而是拎着叶孤城悠悠下落，犹如拎着一个没有重量的布偶。

“吹雪。”

金狐狸用没有沾染血迹的微凉五指轻轻握住剑神执剑的手，一点一点轻缓却不容拒绝的将后者横在胸前的手摁了下去。

他在一片喊杀声中低低道：“小爷不相信师父所言你会看不出——决斗已经结束，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跟小爷来。”

金狐狸拉着西门吹雪，不由分说带着后者离开原地，向后宫方向走去。

“吹雪难道没有什么话想对小爷说吗？”

两人一路沉默着穿过弓箭手层层包围，又在阴暗潮湿的小道上七扭八歪的穿梭许久后顺着院墙进入一处空无一人的宫殿。

金狐狸回身关好门后，忽然出手将并未反抗的西门吹雪按在墙上。

他手臂死死卡着剑神脖颈，艳丽无双的面颊缓缓凑近后者，上挑的丹凤眸中写满愤怒与悲哀：“小爷真希望你输，那样小爷也可以忘记你做过什么，实现小爷过去的诺言抹了脖子下去找你......小爷故意说了那么难听的话，你却没有分毫动摇.......如果师父没看出那一剑你赢定了他也不会出手，所以小爷知道那场决斗你一定全神贯注，所以你赢了。”

“小爷明明恨的喝你的血吃你的肉，恨不得能亲手杀了你，可偏偏你决斗的时候小爷还是会为你担心。”

金狐狸轻轻靠在自己的手臂上，云鬓掩去他面上的表情，声音却渐渐带上哭腔：“小爷真的好恨啊......”

西门吹雪肩膀紧绷，他抬手按上金狐狸腰间。

他曾在小巷中ci出一剑，不偏不倚guan穿他现在五指所在：“是我的错，我应该信你。”

“但是你没有，哪怕你明知孙姑娘嫉妒小爷。”

如水的月色下金狐狸眨眨眼睛，他放下手臂，整个人如同没有骨头一般靠在西门吹雪身上：“现在皇帝死了，师弟不日就会登基，小爷也莫名其妙成了太后。”

他举起那只染满鲜血的手端详半晌：“小爷也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然会成为寡妇，还是小爷亲手**的。吹雪，要是小爷现在把这一手血按在你纤尘不染的衣襟上，你会生气吗？”

“不会，我会娶你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