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不作声,也早已失了下完此局的兴致,秦佩起身道:“臣不过是来向殿下请安,殿下既已安好,臣也便放心了。”
轩辕冕仰头看他,温和道:“以环不留下用过晚膳再走么?”
“不必了。”秦佩急切道,顿了顿,怕是觉得失礼,也放柔音调,“殿下还有要事相商,臣便不叨扰了。”
轩辕冕不再强留,只派人赏了他不少岭南进贡的枇杷荔枝,着怀恩送他出宫。
秦佩背影走远,轩辕冕挪回视线,只见裴行止低头看着棋盘,对他二人之间风云诡谲毫无窥探之意。
不动声色,轩辕冕以手指蘸茶水,在案上写了两字。
裴行止看毕,在心中暗暗记下,告辞谋划去了。
偌大的崇文殿又剩下轩辕冕一人,对着一杯残茶,一局残棋,一院残花,不禁苦笑叹道,“寂寞重门掩,无人问所思。”
第五卷:魏紫姚黄
第39章 第一章:心如乱丝有千结
德泽十九年春,远在终南的皇帝终下了圣旨,相隔十年,再开采选。
据闻雍王在王府内大发脾气,摔了套天青釉笔洗。
据闻宗室诸王齐齐上书高呼圣明,又称太子选妃事关国嗣,不宜再行拖延。
据闻礼部官吏前去东宫陈情时,少年太子只冷冷一笑,答曰:“可。”
圣和居。
秦佩与陈忓对坐,耳边尽是市井百姓对朝廷采选的风言风语。
“咱们的尚书族中亦有个年方二八如花似玉的女儿,便去寻吴少卿打探,听闻此番凡地方四品、京中三品上的大家闺秀皆有资格入宫采选。除去太子正妃侧妃之外,雍王正妃之位亦是虚悬,京中的夫人小姐们可都高兴坏了,大慈恩寺的门槛都被那些绣花鞋踏断了……”
陈忓不知为何竟也对此事无比上心,一有闲暇便絮絮叨叨,逮着采选的事情念个不停。因与太子雍王熟识,秦佩这几日早已被各怀心思的大人们扰得不胜其烦,此刻听陈忓喋喋不休更是心绪烦乱,便低头直喝闷酒。
他本就肤色白于常人,此刻又面沉如水,冷着一张脸活似个玉面阎罗,看上去甚是吓人,陈忓端详他面色,硬是把话憋回腹里,再不敢多言。
“此番采选名门闺秀之中,何人家世最显?”
当陈忓以为秦佩随时会起身走人时,秦佩却闷闷开口。
陈忓赶忙道:“那自然是先大将军赫连杵的嫡女了。”
赫连杵在世时曾随驾亲征,戡平二王之乱,亦曾逼退突厥数次,军功煊赫、赤血丹心不表,如今他早已不在人世,家中子弟岁数尚小,更无外戚专权之忧,当真是太子妃的不二人选,合宜以及。
又想起太子与赫连仲祺自幼亲善,秦佩不由点点头:“确实如此。”
确实如此么?
想起先前在东宫轩辕冕曾问过何谓良人,当时自己如何应答如今早已忘得干净,只记得昔时他一双凤眼里满是说不出的迷惘,说到“一生一世一双人”时又隐隐含着企盼。秦佩心头禁不住有些酸涨,丝丝缕缕地抽痛起来。
生在皇家身不由己,什么至死不渝、生生世世怕都是假的,到了最后,陪在身边的唯有万里河山,握在手里的也不过无边权柄,当真不寂寞么?
“秦兄?”见他连连失神,陈忓不无忧虑地问道。
秦佩轻笑,低声道,“我与殿下纵为挚友,可毕竟也有君臣之别。他的婚事,他无法做主,我亦不能妄议。惟愿……”
他顿了许久,陈忓只觉今日之秦佩实是说不出的古怪,正等的不耐,却见秦佩悠悠笑了起来,面上冰霜初融,透出十二分的暖意,“万岁千岁皆是颂圣虚语,作为刑部主事,我自然希望主上功过三皇、彪炳青史;可若单单只是秦以环,我却不愿他昃食宵衣、劳形苦心去创什么不世之功,做什么千古一帝……”
他这话实在逾矩,可语意却柔和得紧,竟还带着三分缱绻。
“我惟愿他福寿绵长,顺遂无忧。”
东宫崇文殿。
“他当真如此说?”
小黄门额头贴地,丝毫不敢窥视天颜,“正是,今日在圣和居秦小大人足喝了半坛子女儿红,微酣之时便与陈忓大人说了这番话。”
轩辕冕缓缓点头,心中百味杂陈,他自呱呱堕地始便为储君,苦读勤政从未有半分懈怠,白日里跟着父皇亚父听政议政,夜里还得三更烛火五更鸡地研读诗词曲赋、经史子集。方方过了十岁,又被父皇赐了个中书省行走的虚职,只要得空便得前去中枢批阅奏折,与各位宰相们一同议事。世人只看他功过对错,哪有人问过半句喜乐与否?
“福寿绵长,顺遂无忧,无忧……”轩辕冕喃喃道,“得友如此,孤之幸也。”
雍王府。
“还是没有找到么?”轩辕晋手捏瓷杯,向来带笑的一张脸上阴云密布。
怀思低声道,“江南绣庄也不见人影,都说她并未回去过。”
轩辕晋以手扶额,低声道:“备马。”
怀思立时会意:“王爷可是要去秦府?”
轩辕晋打起精神一笑:“既和皇兄有八拜之义,那也便是我的兄长了,小弟有难,我就不信他会袖手旁观。”
永兴坊距雍王府极近,可怜秦佩酒后回府小憩,方方睡熟便被某个骄纵王爷拖了起来,头痛欲裂地在花厅陪坐饮茶。
“你是说纳锦姑娘突然离府而去,再没了踪影?”打断了轩辕晋的喋喋不休,秦佩不耐道。
轩辕晋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