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进来,是个鹅黄衫子的姑娘,头上七摇八晃,金玉玛瑙戴出来一头,金是赤金,玉水头儿有偏颇,再就是玛瑙一般。郭朴好笑,这比西洋景儿还好看。这城里要是有上得了台面的人,当年还会抱定京里寻亲的心思?
一旁凤鸾看得认真无比,郭朴又要笑,独凤鸾这个小呆子,偏是让自己寻出来。当年肯定见过她小时候,只是想不起来。那时候要知道是自己媳妇,怎么着也给她多买几个糖人儿,花儿给她。
“这是纪姑娘,快给公子和少夫人请安。”王媒婆卖弄的声音一直在,这是她手底下最后一个,她瞪着死鱼眼睛,笑恨不能撑出眼眶,见郭朴若有所思,王媒婆失魂落魄。
她要走时,郭朴淡淡道:“你外面候着。”对王媒婆好心一贴良药:“对对,您全看过再来比评。”
把姑娘们全带出去,几个姑娘们你给我一记眼风,我鼻子里出一声气,无声无息开战。
刘媒婆登场,手边的姑娘们一一送进来看,郭朴还是淡淡:“外面候着。”宁远将军夫人能这个样子相中?这笑话是双手送给人看。
可是这城里人大多不懂,郭朴心中叹气,又觉得解气。去年病中上门来的只有凤鸾一个,这些人今年才来,活该送笑话给自己看。
凤鸾看得目不暇接,她相中一个圆脸儿忠厚的,又相中一个瓜子脸俏丽,打算郭朴问自己的时候好回出来。
这也是管家学出来的,不管什么事情,只要参与了,就准备好几句话。郭夫人和郭朴问时,能说出来,算自己用心。
下半天就只看姑娘们去了,看到差不多,郭朴打一个哈欠,凤鸾立即道:“你坐了这半天,去睡吧。还有出门不必,你身子经得起出几天门?”
伤口有时候还会作疼的郭朴从来不说,他虚抬起手:“请褚先生来。”一会儿褚敬斋过来,见少夫人围着公子问个不停,又请先生快着些儿:“寻你来,公子又不舒服。”
郭朴笑骂:“我好着呢,没有不舒服。”凤鸾巴着问:“那你要请先生?”郭朴让她一边儿去:“坐好。”把凤鸾撵走,对同样稀里糊涂的褚敬斋带笑道:“先生,你医术高明,祖父嘱我重生谢你。我寻思着,谢你金银当然必要,不过只是死物件儿,我谢你一件活的,这外面女子姣好,你挑几个成亲吧。”
不要说褚敬斋吓一跳,凤鸾吓一跳,外面的女子都吓一跳。媒婆们不跳,她们身经百家,盘算一下,只要谢媒银子有,管是哪一个成亲。
将军不要,把将军治好的医生要,也一样有富贵,至少有谢媒银子。
外面的姑娘们炸了锅:“怎么这样?”“说好是他们家寻人,不是房里无人?”
赶这风头儿的姑娘,大多不安分。安分的也有几个,不说话,这样让人相看本身就觉得怪,因为郭家势大不好说,现在觉得上当,都闭嘴不言。
话传到褚敬斋耳朵里,小心眼儿的褚先生恼怒上来。他最近春风得意,得意有春风。把郭朴治好,城中病人一拥而至,求褚先生去医忙个不停。
他兴头上正呆着的人,跺一跺脚:“我还不愿意!”转身怒气冲天走出去。凤鸾喊了一声:“先生,”郭朴摆一摆手,凤鸾坐回去,越想越好笑,一个人掩面轻笑起来。
郭朴喊媒婆们:“都进来听我说话。”媒婆们过来,凤鸾忍住笑正色坐着,郭朴不客气地道:“什么东西!褚先生是医我的先生,将来我送他去中举,随我到军中,不出三、五年,就是一份好前程!”
姑娘们羞惭惭在外面听着骂声不止:“不长眼睛,我这里也容这样人撒野!我房里现有少夫人在,还要进什么人!……。”
直骂了一顿饭时候,郭朴觉得气出足,又觉得懒懒吩咐凤鸾:“到底也辛苦,赏她们一个人十两银子,姑娘们相不中褚先生,也不能白跑,一个人也十两银子,外加一个荷包吧。”
凤鸾又一次体会到有钱的好处,恭恭敬敬答应着去开发。再回来郭朴回房中平卧床上,凤鸾嘻笑着推推他,抱住郭朴头颈娇滴滴:“你是欺负我呢吧,我累了好几天,又被你说,以后我出门再说话,是不中用了。”
“太中用了也不行,还是不中用的好。”郭朴刮她鼻子:“这家是你当,还是我当,这下子清楚了吧。”
凤鸾不依不饶:“那卢姑娘怎么办?”郭朴拍拍她屁股:“偷看我的信了,是不是,憨笑,装憨儿我也不放过你,无事不要动我的东西,我不喜欢。”
发了一顿狠的脾气,觉得困倦上来。让凤鸾回去,郭朴入睡。凤鸾一个人在房里吃吃笑到晚上,郭夫人回来告诉她,郭夫人一笑,只说一句:“这孩子淘气。”
这件事情就算过去了。
秋雨绵绵再来,打得人头发里湿渌渌。江面水涨不少,乐坏行船的人。一只中等大小的船近中午时停在码头,郭朴从船舱里出来,走一步对身后凤鸾交待一句:“跟着我,低头,眼珠子乱看什么,有你看的,现在低头,被人躁皮我捶你。”
凤鸾笑着只看郭朴衣角下船,不忘回话:“有人看我,你应该打他。”
虽然秋凉,但码头热闹气息让郭朴精神大震。久病的人才从清新江面上来,样样都是新鲜的。“卖凉粉来,”
“大热包子……”
“烧鸡热的,”
郭朴笑着看一眼,再和凤鸾说话:“我帮你看完了,这里没有糖人儿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