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都在算计之中。
相比起琢玉和司命,白琅手里其实还握着另一个决定性的证据。那就是她收到的敕令——那封独一无二的,写着“勿示他人”的敕令。
司命分析得很有道理。如果是北方神干涉台下,那他不可能直接把神剑给出去,然后等着被其他神台发现,这也太蠢了。但是同样的,把北方神剑给出去,再放到西方神台下,其实也有点蠢。西方神台上的人就搞得出这么一目了然的阴谋?
说白了这些剑、扇、琴、筝的权都只是幌子,是为了让几方神台相互猜忌,各自防备。
那个插手台下的人真正想给出的,也许不是足以僭越四方神的强权,而是比之更甚的“万权同源”之秘。
他在指引白琅回溯万权之源。
这时候白琅才发现,现在台上的人布局拿西王金母当替死鬼,很可能就是在藏她这颗暗棋。再回想一下,执剑人暴露在所有人视线中的时候,其实也恰好是她出生前不久。
简直就像某种铺垫。
那头司命与琢玉还在交谈,但声音忽然模糊起来。可能是他们暗中有真气、天权较量,让映镜不那么稳定。
“西方神台近况不佳,这一届只可飞升一人。如果台上那位想把你再提上去,就必须除掉月圣和我,月圣我已经帮你除掉,现在你果然等不及跳出来了。”
“司命多虑了。”琢玉淡然笑道,“我怎么敢孤身前来对您下手?”
这点也是朝稚觉得奇怪的,如果他真的要动手,不可能孤身前来,至少谕主言言要在身边吧?但是要说他只是出来聊会儿天,肯定也不对。
这时候注视水幕的太微忽然问:“怎么样,动手吗?”
过了两三秒白琅才意识到这是在问自己:“什、什么?”
“我问你现在要动手杀朝稚吗?”
“不要!”白琅条件反射地说,待迎上太微略带询问的眼神,她又冷静下来,“朝稚已经有所防备,现在动手不稳。而且看那两株紫桂的样子,他和琢玉应该在龙山,这里两境交接,离西王金母太近。她在台上本来就抓住了线索,现在当着她面下手就是授人以柄。”
“现在不动,那什么时候动?”
水幕中琢玉又被朝稚逼退一步,但神情依然沉稳。
白琅说话却急促了几分:“待他飞升之时。”
太微稍顿,转而笑道:“可以,这个我喜欢。他在月圣飞升的时候杀了月圣,那等他飞升的时候我们也给他个惊喜。去,你入镜带走琢玉。”
真当天权是白开水啊……
白琅没办法,只能起身跃入水幕,出来的时候正好在琢玉背后那个水幕里。琢玉反应极快,反身就抱过她往水幕中一按,她直接用天权出镜,连往前走的时间都省了。
出来之后她就立刻推开了琢玉。
他往后退了一步,笑容淡下去:“这也太迟了吧?朝稚猜到言言在西方神台,知道我要杀他,那时候你就应该立刻出来救场了。幸好朝稚怕我故布疑阵,不敢直接下手。你观望的时候连这点想法都没有吗?”
白琅不慌是因为她以为琢玉还有后手。结果他那脸从容不仅骗了司命,还骗了她,搞半天这家伙的后手在她这儿!
太微拂袖道:“好了,废话不要那么多。是我拖着她多聊了两句。”
当时太微估计也是做两手准备,要么入镜把人带走,要么入镜拔剑动手,然后他再离席设法解决封萧。
琢玉没有再指责白琅,而是垂眸道:“是,下次动手只能是在他飞升之时了。”
太微若有所思:“这点你们想的倒是一样……算了,回去吧。”
他理了理衣服,起身大声道:“这钲敲得也太难听了!朝稚,你下次祭典继续让人敲,说不定东王圣公听多了还能揭棺而起。”
说完就拉起琢玉、白琅两人缩地成寸,消失在藏于天上的凤舆龙辇中。
白琅真的很想知道他是怎么活这么大岁数没有被人打死的……
凤舆龙辇中和往常一样春意黯然,不过今天言言也在。她坐在水榭边,赤足伸进水里划拉着,看见白琅来了就眼睛一亮。
琢玉带人进了小楼,把言言锁在外面。言言探头探脑地看,于是琢玉把窗户也闭死了。
“司命已经感受到威胁了,肯定会尽早飞升,不敢再拖。”
白琅心系外面的言言,随口问:“我们还要呆多久?”
“最多七天,你就算去荆谷,最好也跟我们一直保持联系。与司命一战非常重要,他有可能请天殊宫那几位护法,这边没什么特别克制他们的谕主,所以你很关键。”
白琅听出他话里有点警告意味,连忙收敛心神,老实应下。
太微随便交代了几句就让他们各自忙去了。
白琅回到房间,发现折流也在。
而且他没有打坐,没有闭目养神,他是站着,穿好了衣服,束好了发的。
“你要出门?”白琅问。
“这是你房里,不能太随便。”
白琅点点头,不好说什么——估计对折流来说从一个房间到另一个房间就算出了趟远门了。
房里很静,折流似乎一点也感觉不到尴尬。
白琅忽然问:“你那十五年,有产生过委屈、痛苦、后悔这样的想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