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受尽万千宠爱的小公主成了个拖油瓶。
街上冷,正在下班时间,行人走的极快,汾乔浑浑噩噩走在其中,仿佛一个异类。
汾乔很想去爸爸的墓碑前和他说说话。可是,要她怎么忍心说出这些连自己都讨厌的事情,让爸爸在地下也不得安眠。
汾乔还穿着婚礼上白色的小礼服,脚上套着黑色的皮鞋,跑过很多路,溅得都是泥点。漂亮的桃花眼眼睛红肿成桃子,光裸的小腿被冻得发紫。
环顾四周,身边全是陌生的环境,没有一个认识的人,行人匆匆。他们怜悯地看着她,也许心中好奇她为什么狼狈成这样,却没有一个人因此而驻足安慰她,哪怕一句。
从前她被爸爸捧在手心,可从这一天之后,她将会寄人篱下。
就像现在一样的,再也没人在乎她的感受。汾乔失魂落魄往身后一靠,休息片刻,身后是棵落光了叶子的法国梧桐,她的大脑昏昏沉沉,气也喘不过来。风声呼啸着从她耳边划过,渐渐地却听不真切了。也不知道哭了多久,汾乔浑身都灌了铅般沉重,顺着梧桐的枝干就滑坐在地上。
她想起来站起来,却总感觉蓄积不起力气。先前还总感觉冷,现在浑身却完全没了知觉。会不会死?如果能死就好了,她可以去陪爸爸。
汾乔自暴自弃地想。
滇城的冬天不至于冻死人,却足以让一个穿着单衣在室外冻几个小时的人发高烧了。
……
“小舅,能停下车吗?”贺崤偏头询问,他一直看着车窗外的街道,然而刚才他似乎隐约见到一闪而过的熟悉身影,他有些不太确定。
身侧坐的是他的小舅顾衍,贺崤妈妈的同胞弟弟。他们正要去的是贺崤爷爷的七十大寿。顾衍是贺家今天难得的贵宾。
“张航,停车。”顾衍对司机下令,偏头挑眉,似乎是询问贺崤叫停的原因。
贺崤的心有些惴惴不安,要是看错了呢?但不到片刻,他还是硬着头皮道:“我好像在路边见到我的同学昏倒了,我想下车确认一下,她是我很好的朋友。”
车已经开出来一段,贺崤往回跑,没跑到跟前,他就已经确定了蜷缩靠在树边的人,看不清脸,可他知道,那就是汾乔。
同学三年,他绝对没见过这样的汾乔,她蜷成一团,穿着单薄的礼服,四肢被冻得发紫。
贺崤听说了汾乔妈妈再婚的消息,这种新闻在巴掌大的滇城上流社会一向传得很快。可他没有想到汾乔的处境居然是这样的。
汾乔是个骄傲的小公主,她白色的袜子和皮鞋会永远一尘不染。不是很擅长交际,不爱和陌生人说话,但其实人并不坏,很讨人喜欢。此刻她安静地闭着眼睛,无助而脆弱。
虽然想不通汾乔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只是一瞬,贺崤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按了下去,蹲身轻唤了汾乔几声。
汾乔恍惚间感觉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她艰难地掀开眼帘,只看得出一个模糊男生的影子,那声音倒是很熟悉,是贺崤。汾乔在学校人缘不算很好,贺崤坐在她的后桌,也是汾乔在学校最好的朋友。
只是一眼,汾乔的眼皮就无力地坍塌下来。
贺崤手在汾乔眼前晃一晃,才发现汾乔是真的没了知觉。
汾乔得去医院。
把汾乔往背上一背,也是在此刻贺崤才发现,汾乔快到一米六的个子几乎没有一点重量,四肢纤细,仿佛一用力就要折断似的。
“贺崤?”
刚起身,贺崤就被人叫住了。
声音是顾衍的。车上的人缓缓下来,男人高大而挺拔,衬衫一丝不苟扣到领口,无一丝褶皱,外套的西服线条如同携带着冬日的冰雪,利落而冷硬。
“你在做什么?”他皱眉,等待着贺崤的解释。
“小舅,我的朋友昏倒了,她现在需要去医院。”
“寿宴快开席了,你和我一起走,我会安排人送她去。”男人的眼睛深邃而锐利,语气含着威严,让人不敢违背。
贺崤沉默,顾衍虽说是他的小舅,可比他大不到一轮,身上的威严与贵气与生俱来,让人不敢违背。
如果是平时,贺崤肯定会听他的。可是这次……他垂下眼睛坚持。
“对不起,小舅,你先走吧,我想陪她一起去。”
顾衍这才认真扫了一眼贺崤的背后,女生的头埋在贺崤的肩膀,只露出小半个下巴。
挺漂亮,顾衍打量。
“是女朋友?”
贺崤抿着唇没有开口。
“喜欢她?”
这次贺崤沉默片刻,认真点了点头。
顾衍若有所思看他一眼,没有再阻止,“我让张航送你。”
张航是顾衍的私人司机,顾衍的意思是同意了。贺崤心中一喜,道谢后,背着汾乔匆匆上了车。
汾乔是被颠簸醒过来的,浑身又冷又热难受极了,睁开眼睛才发现是贺崤在背着她,贺崤的大衣也穿在她的身上。
“这是在哪?”汾乔的声音因为生病而闷声闷气的。
“在医院。”贺崤柔声答她,“别担心乔乔,我们马上就到病房了。”
汾乔疲惫地闭了闭眼,有气无力,“不要给我妈妈打电话,我不想回家。”
“好。”贺崤没有问她为什么。
汾乔这才放心的闭上了眼帘。
十一月的冬天,也正是滇城一年最冷的时候,医院爆满,每个病房加床都还睡不下。
张航跑来跑去好几趟都没有合适的床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