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有贞顿时就吓了一跳,低眉垂眼,多看了面前这位后生几眼,讪笑着说:“吴少保开玩笑了,那柳观海的三千骁骑营就算敢来,不也得顾忌一下你手里的神机营答应不答应么?”
吴风眯起了眼睛嘬了口茶,知道这徐有贞是在座几位里最怕柳观海的一位,不说别的,光是上次吴风让沈嫣琳偷了他的官印栽赃陷害这一事,柳观海就绝不会轻易这么算了。而徐有贞哪怕到了现在,都还没想明白自己的官印为什么会稀里糊涂的盖了上去,甚至还觉得是自己的老对头柳观海自编自导的一场戏。
“徐大人说的很对,我的手里也有一支神机营,真要拼起来,未必就怕了柳观海。可是啊…………”吴风说着,放下了茶杯,咔嚓一声,那青瓷杯上赫然裂开了几道缝。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站在你们这边呢?”
吴风说着,身子抬离了太师椅的凳面,转身点燃了一炷香,插在了厅堂内的小小佛像前,指了指上面冒起的袅袅青烟说:“于谦于少保,下了天牢,判了流放,他到临死前想着的都是江山社稷,妄图在两个杀红了眼的棋手中间竖起一道危墙。可这座墙最后还是踏了,踏得一文不值,狗屁不是。我不是于谦,我当然没有那么无私。所以我做了选择,下了注,赌的是赢面更大的那一位。”
那柱香在不停的燃烧,飘起了青烟呛得徐有贞和石亨憋着咳嗽,满脸铁青。
“在这柱香烧完前,我希望听到两位大人的答案。因为…………这儿不是青楼,不是赌坊,错过了,你们就没后悔的机会了。”
吴风说,眯起了眼睛。
然后他看到石亨和徐有贞长长的叹了口气,一个交出了手里的禁军统领虎符,一个交出了皇宫城门的通行令。
秦无心哈哈大笑,站起了身子,两个刘菱形的铁转罗呼的一声打开,从他的指缝间冒出了尖锐的锋刃,说出了一句叫人不寒而栗的话:“可惜了,还以为今天能让这两个小家伙尝尝朝廷命官的心头血来着。”
这一夜,烽火狼烟四起,整座顺天府都仿佛沸腾着火了一般。
西临的巷口,东街的府宅,南城的家家户户,全都紧紧关上了门窗。
夜空中有流星闪过,一连七颗,如同一条金龙哀鸣着被切断了五爪金足,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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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朱祁镇在曹吉祥的搀扶下走进金銮大殿的时候,踏过御书房,之前还试图阻拦他的太监刘从已经不见了踪影。
外头,三尺白绫高高悬在了房梁上,在两名锦衣卫冷漠的手势下,空空荡荡的晃着一个人的身体。
那是一个太监,叫刘从。名字还是朱祁镇当年取的,把他送给朱祁钰的时候,恐怕连朱祁镇都没想到,这个刘从竟然成了一条到死都忠心耿耿的狗。
“别难为他家人,好好的厚葬了。最起码,是条护住的好狗。”朱祁镇说。
“哎,知道了。”曹吉祥答。
“对了,他原来叫什么来着。”
“启禀皇上,叫才东,刘才东。”
踏进御书房,曹吉祥守在了门外,替朱祁镇关上了门。
吱呀响动中,朱祁镇已经站在了那张沉香木的桌台前,目光扫过一尘不染的干净桌面,案台后坐着一个人,头发散乱,金袍已经脱下,穿着一身素白色的内衬衣,执着一支崭新的碧玉笔,在兀自书写着什么。
“你要当皇帝了,挺好的。”
朱祁钰写完了这句话,抬头,目光中充满了血丝,却没有什么不甘,愤恨和怨毒,那张纸上写的也不过就是短短两句话:“顺了天意,逆了天命。输了,就是输了。”
“还有什么话想说的么?”朱祁镇问他。
朱祁钰摇了摇头,然后顿了顿,方才握紧了自己的拳头,拇指在那枚碧玉扳指上细细摩擦,颓然叹息道:“皇兄。我这辈子没求过你什么,但求一件事。这枚扳指…………在我们还小的时候,本来就是父皇打算给我的,只不过那个时候我年纪小,还戴不了,所以给你了。那么现在…………你能让我戴着它么?”
朱祁镇愣了一下,露出一丝错愕,那双已经很难有情绪起伏的眼睛里忽然也跟着泛开了一丝温柔,道:“你喜欢这个东西,你为什么不早点说?”
“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一个是讨来的,一个是抢来的,意义不一样。”朱祁钰苦笑了一声,起身站了起来,走到了朱祁镇的身边,看着他身上的乌金龙袍换成了烫金颜色,说:“皇兄,你穿这个确实比我好看。”
“对了。”
临走前,朱祁钰忽然抬头,在月光下对着朱祁镇的背影说:“最是无情的帝王家,这句话你说过,父皇说过,我也说过。皇兄…………希望你最后不要对我这个输家太过留情。”
砰的一声,朱祁钰推开了御书房的大门。
没人拦他。
次日,英宗复辟,代宗被囚禁于永安宫,废为郕王。
又是一个月后,郕王朱祁钰离奇死在了宫殿内,至于是服毒自杀,还是他人有意谋杀,对整个焕然一新的朝廷来说,除了史官会头疼难以下笔外,其他人并不会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