茗娘怔怔地站在原处,手里松松地捏着那根红得刺目的缎子。忽然一声高喊:“一拜天地!”吓得茗娘手一松,缎子便翩然落地。耳畔传来一片喧哗,只见一双手极快地拾起缎子,重新塞到茗娘手里,柔声问候道:“再忍忍,马上就结束了。”
这声音听着就是许三白。茗娘一个恍惚,眼泪便落了下来,她朝着天地拜了下去,泪水落在她那大红的鞋面上,落下一抹殷红。
拜高堂时,茗娘听见了许三白他娘又哭又笑的声音。许三白在一旁低声劝道:“娘,大好日子你哭什么。吓到茗娘就不好了。”
到了最后一拜,茗娘的腰怎么也弯不下去,她开始在意,许雅倾是否在场,她若亲眼看见自己嫁给别人,又会是怎么样的心情?她会不会冲上来,拽着自己就走。如果真的是这样,自己一定不再犹豫就跟许雅倾走。
只可惜,茗娘想的事情都没有发生。她还是顺利地跟许三白完成了三拜。三拜既成,茗娘忽然扬手掀起了喜帕,两眼急切地环视四周。围观的人群纷纷被茗娘这一掀而惊艳,眼都看直了。
可任茗娘看了多少圈,都没在人群里找到她所期待看见的身影。茗娘身子一怔,眉眼露出了绝望的神色。在一旁的许三白,今日风采四溢,红衣衬得他格外j-i,ng神。他的笑容在脸上,挤出深深的皱纹。眼睛都快成一条缝。旁人见了以为他在开心,可只有许三白自己才知道,他在竭力忍着要掉出来的眼泪。
“哎呀呀,新娘子怎能抢在新郎前把盖头掀起来呢。太不吉利了!”喜娘吓得忙撇下一把瓜子,冲上来就把喜帕重新给茗娘盖上。然后与其他人一道把茗娘护送进了房里。
热闹看完,人渐渐散去。走在半路也忍不住议论许三白的家事:“我没想到这穷小子居然能讨到这么个漂亮老婆。哎呀,这寡婆子家的祖坟可是冒青烟了吧。”
人潮顺行中,偏偏有个人站在那里,像一颗搁在溪流里的石头。看似坚硬,却早已被磨去了棱角,忽然松散开去,变得像泥一样不堪一击。
一口气慢慢从那人口中松去,这口气像是屏了很久很久。这下她终于明白了,她成亲那天茗娘的心情。
“表姐,你不后悔吗。”秋月问道。
许雅倾怔怔看着大门那刺眼的喜字,嘴角忽而苦笑,她摇摇头:“这才是最好的结局。倒不如相忘江湖。在一起也只会冤冤相报。”
秋月皱着眉,年纪小小,他似乎也感到了一丝愁意。并非强赋新词的那种愁意。
“这怪老天爷啊,白白跟你们开这样一个玩笑。好端端的,居然让你女扮男装替表哥完成婚约。他日表哥病愈,大可与你悄悄换回来,那时候你可回到从前了,但茗娘却再也回不来了。”
“没关系。到那时候我便离开许府,天涯海角四处周游去。”许雅倾若有所思地说道。
“啊,那,那我要跟你一起去!此后就由我陪着表姐你吧,秋月是绝对不会离开表姐的。”秋月信誓旦旦说道。
许雅倾听了,哭笑不得,伸手在他蓬松的脑袋摸了摸:“你就舍得弃春泥而去呀。你不是很喜欢人家的么?你的事情还未定数,一切皆有可能。你要抓紧把握啊。”
“哎,春泥她定然看不上我。这么久了,对我也还是爱答不理的。我倒觉得赵公子比春泥要好相处。至少我说什么他都愿意听,我有什么困扰他也愿意帮忙。”
秋月这一提,许雅倾才兴起赵书丞在自己府上已住了三个月。说是来谈生意,倒是更像来监视许家。
“好啦,我们也该走了。我约了甚晴吃饭。就不回家了,你替我跟夫人打声招呼。”这三个月,许雅倾与苏甚晴两人关系密切了不少,自从得知苏甚晴与自己是一样的时候,许雅倾就从她身上找到一种惺惺相惜的依赖感。
别过秋月,许雅倾如约至看花楼,却只碰到了尤儿。经告知原来苏甚晴临时去见一名合作伙伴,要一会才回来。尤儿见许雅倾面有失意,加上前些天聊过一下,她自然知道许雅倾在几天前早早与苏甚晴定好了这天一起喝酒的目的。
尤儿将许雅倾邀了进来,点了一壶酒赠与她。
倒酒时候,尤儿不经意问道:“你不后悔?”
许雅倾一顿,抬起头来失笑道:“怎么连你也这样问。”
尤儿把一杯清澈的酒送到许雅倾跟前,一脸释然说道:“我多怕你今天不会出现,我多怕你会在这关头忽然就把糊涂犯。直到方才在门口看见你,我才松了口气。你年纪轻轻却有这份难得的定力,换作二十岁时的甚晴,也定然不如你。”
许雅倾有些恍惚,她看着尤儿,痴痴问道:“你认为我这样做是正确的?”
尤儿给自己也倒了一杯酒,小喝一口,若有所思地答道:“你能认清现实,明辨是非是好事。以你现在的身份,倘若做出私奔一事,兴许成全了你两,可你身边的人都要不得安宁了。尤其是赵小姐,你若真一走了之,怕这事就成为她这辈子最羞辱的事。”
许雅倾皱起眉头,没有回答。半响仰头把杯中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