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你说话!”
顾鸣心里发慌,沈言这才转回头来看他,沉默着与他对峙数秒,忽然撤身下车。顾鸣立刻追出去,却没想到沈言迎面过来、狠狠一把将他推远。
“走!”
顾鸣险些被撂倒,勉强站稳时沈言已上车关了车门。顾鸣踩着引擎声响冲过去,却只来得及在车门上拍了两下。
“沈言!!!”
车子疾驰而去,丝毫未理会顾鸣的呼喊。
顾鸣紧随狂奔,但迅速就被抛下了。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陷入难以言喻的惶恐之中。
因为沈言推开他时说的那句“走”,近乎,就像是诀别一般。
风雪狂漫。
穷追不舍。
那辆灰色皮卡已在不远前方,鲜红的两盏尾灯像极了一双眼睛,冷酷、残忍、更充满戏谑。
沈言不想去看,却不得不看,仿佛有一只手拽着他的头发迫使他抬头。他听见了笑声,也听见哭喊,还有棍木奉落在身上或利刃刺破皮r_ou_的闷声,甚至,是久久不觉的枪响。
车内空气稀薄,令人呼吸艰难。沈言将车窗都打开,让寒风呼啸涌进、以此来维持清醒。他此刻仍还是清醒的,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自己想做什么,更加知道这样做的后果最可能是什么。他做了最坏的选择,在一切都正去往最好方向的时候。
但他必须这样做,他不得不这样做。
因为真的是四个人。因为他没有记错。因为已经死了三个。因为,还有一个活着。
通缉令里的照片,收银台前的面目,脑海中的鬼影,都切实的重叠在一起。经年缺失的记忆争相冒出头来、一片片聚集拼凑,惊醒了那些早已陈旧无知觉的伤疤。
很痛。
痛得人无法忍耐,却只能忍耐。
手机疯狂在响,锲而不舍的机械铃音、与先前车门上的拍打、以及后视镜里苦追的身影一起,拧成锋利的弓弦勒紧在心上。浑浑噩噩的又似掺进一句“没什么比爱重要”,他想不起是谁说的了,只无意识发出一声冷笑,他对此并无异议,只更加清楚,爱感化不了恶魔。
恶魔。
是他正追赶着的,亦是他提防着的。
世界上并不存在屠龙的勇士。人力微薄至此,如何能斩下恶龙的头颅?
如他身处的的确是人间,就不该有恶魔逍遥盘桓。
杀人的人,应该得到被杀的结局。
这就是沈言真正的想法,也是他执着于想成为一个正常人的真正理由。
因为他早已经,沦成了恶魔一党。
两车间的距离在缩短,灰色皮卡察觉到尾随追赶,立即加速变道。
沈言紧咬不放,他已经确定好对策,不必去超车拦截、只要开足马力撞上去——路面积雪妨碍了车辆稳定,超速状况能够弥补车型差异的劣势,前方的隧道更能够为结果提供保障。
他没有丝毫顾忌或犹疑,笃定要孤注一掷。
凶险追逐很快吞入隧道口中,沈言全速冲了上去,猛烈的撞击与车辆失控的尖啸声中,他好似听到了许多纷乱无章又动人心魄的话语。
——你不能这样!
——你想都别想!我他妈不答应!
——你别装不知道......我这么爱你,我爱你.....
——我有句话一直想告诉你。谢谢你。
——你给了我一切。
——沈言。
——沈言~
——沈言......
——沈言!
他笑了。
第42章
顾鸣call回齐以闲去找沈言。
所幸是齐以闲给餐馆老板留电话时多说了几句,上车没一会儿就接到顾鸣的电话,不到10分钟就赶来,把孤零零杵在风雪中的顾鸣拖上车。
“往右…直走。”顾鸣浑身是雪,已经冻得有些说不出话。他抱着沈言的大衣缩在座位上指路,先前追车的时候衣服掉了,他捡回来之后就没再穿上。
“出什么事了?”电话里顾鸣没说明白,齐以闲听他急得要命也没有细问。
“不、不知道。”顾鸣哆哆嗦嗦的捧着手机给沈言打电话,在等接的间隙里迅速补充,“他在追一辆皮卡,灰色的,车牌我没看清。”
“什么意思?”
“他让我走。”顾鸣吸了吸鼻子,两眼通红,像在自言自语,“我走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