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传旨，命姨娘进陪侍一日。月明之时，殿中点了灯，太后披着衣裳倚在床上，慢吞吞的和姨娘说话。

“你何时入的京？”

“回太后的话，去年八月。”

“八月。”太后轻轻叹了口气，“那么你认识肃王妃，还不到半年。她的事，你知道多少？”

姨娘垂首回道：“戚兰知之甚少。”

“如此还认定了她，非她不可？”

姨娘道：“是。”

太后沉默了片刻，问她：“可愿听我说说旧事？”

“太后请说。”

“我初见肃王妃，在肃王之前。那时她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的样子，可是看那双眼，却觉得是二三十岁的人。起初时她不会说话，也听不懂我们的话，别人都当她是傻子，只有我看得出来，她其实什么都明白，只是警惕心太重，防范之心太重，不愿与人交谈而已。”顿了顿，“肃王妃她，从那个时候起，直到现在，都还是那样的里子。外表看起来是懒散随意了，却总有些事情不愿意对外人道。”

姨娘并不接话，也不应。只是垂着头静静的听着，一言不发。

太后看了她半晌，问她：“她可曾与你说过一个叫沈竹的女人？”

姨娘道：“她说那是她的情人。”

太后点了点头：“她对你说了沈竹，那么她是真的在乎你了。她有没有让你见过沈竹的画像？”

姨娘摇了摇头。

“你该看一看，王妃喜欢用炭笔作画，画出来的东西看起来和真物无两。”太后长吸一口气，“你不知道，你与那个沈竹，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姨娘轻声道：“王妃同我说起过。”

“是么？”太后笑了笑，“这样就好。当年我无意中撕了她的画，她便十数年不与我往来。她视此人如珍如宝，必然也会同样待你。”叹了一声，“她被我宠坏了，我的话听不进去。我本想，若是姑娘肯退让，此事便有了了结之法。既然你二人情深若此，哀家也就不为难你们了。”微微合上眼，摆了摆手，“你回去罢。”

姨娘行礼：“戚兰告退。”

王妃喝不到两盏茶的时间，家丁来报，中差人把姨娘送回来了。王妃抬眼去看，姨娘神色如常的掀开了帘子，坐到了一边。

“都说了些什么？”王妃为她倒了杯热茶，“暖一暖手。”

姨娘捧起了茶杯，低着头不看王妃，道：“沈竹。”

王妃顿了顿，笑起来：“是么。说沈竹什么？”

“说沈竹与我何其相似。”姨娘淡淡道，“我告诉太后，王妃您同我说起过。”

王妃笑了笑，没有回应。

姨娘道：“您并没有对我说起过。”

你只说了我像她，没有说我到底有几分像她，更没有说我跟她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相似。

姨娘问她：“王妃留戚兰，是因为戚兰像那个人么？”

王妃笑着不应。

姨娘又问她：“王妃看着戚兰的脸，心中想的人到底是谁？”

王妃依然不应。

姨娘的声音依旧平平，不怒不火：“戚兰想回孙府看看姐姐。”

王妃笑道：“你先过来。”

姨娘缓了口气，起身走到王妃身边。

王妃支着下巴，笑盈盈的看着她：“原来戚兰不但有脾气，而且脾气还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