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着?那更要见一见了。”凰羽起身,向门外走去,“学长该不会不让我见学弟一面吧。”
见默苍离不打算带路,她直接让人拦下边上一位老宅的佣人,问欲公子在哪里养病。那佣人懵懵懂懂的,也不敢不答,便指了个方向。
欲星移刚起来,知道凰羽来了,就让人梳洗准备。他虽无什么不适,但这些天懒散着,样子显然不能见人。
凰羽进来的时候,他已经坐起身,靠在软榻上,由侍候人修剪着凌乱的发梢。
“学长怎么来了?”他拉过凭肘,让身子舒服些,“学弟腿疾发作了,不好下榻相迎,见笑。”
“怎么会的?要不要紧?”她拉过椅子,坐在榻边,“学长身边也有医官,让他替你看看?”
“鳞族的医官已经看过,只是受风寒。”
“是么?那要好好休养。也真是巧了,学长这次路过,正好给你带了份赔礼。”
她一直未提书房中的事,此时忽然提及赔礼,也不知是何用意;紧接着,有两名侍卫从外面带入一个人,将他推在榻前。那人抬头,眉眼有些熟悉,仔细看去,竟是北宫座前的侍候人,就是那天在书房里动手的。
“母亲与学弟有些误会,我也听说了,确实不愉快。”她柔柔地望着欲星移,伸出雪白的手,指尖豆蔻红染,轻抚上那人的脸庞,“学长给你赔不是。”
她将那人交给欲星移处置,生死不论。这人跪在那,低着头,什么都不敢说。
这是做什么呢……欲公子苦笑,手指轻轻敲打着凭肘,“上官夫人与我有误会,他固然可恶,但也不算是事主。”
哦?凰羽含笑拿开了手,色若春花,“学弟的意思,难道是真正记恨母亲大人么?”
他摇头,“这怎么敢。学长带这人来给我赔罪,已是有心了。”
“那就是了。真心难求啊,欲学弟。”凰羽坐在椅子上,拍了拍那个跪着的男人的头顶,“他就任你处置了。不必再还我。”
他带在身边的陪读和侍候人,皆是多年相伴,心易互通。欲星移连眼色都未使,陪读已经上前,抬手掌掴那人。屋内寂静,只有凰羽坐在那无声浅笑。默苍离的实现望着他,一言不发。
过了一会,那人的两侧面颊被打得血红一片,跪都跪不住了,欲星移才徐徐道,“放肆。谁让你动手的?简直叫两位学长看笑话。”
陪读停了手退了下去。凰羽略笑,扶着侍女站起身,道,“学弟留着他消消火吧,我就先告辞了。”
默苍离也没送,只派了个佣人引路。人群走得远了,这地方才真正静下来。
“可真行啊,直接找上门来。”他看看学长,忍不住笑,“声势浩大的……”
默苍离靠在门边,还是没说什么。须臾后,指指榻边跪着的那人;其他人都明白他意思,陪读问,“公子,这人怎么处置?”
欲星移冷冷瞥了一眼,“他算什么东西,撵出去就是了。”
上午经凰羽的事情一闹,两人也都没了闲情逸致,默苍离难得认真,搬来了案几笔墨,就在他这边开始想事情。
欲星移喝了汤药,小憩一会。下午醒来,见那人还在,只是案几旁有几张写了字的纸,也不知想出什么没有。
凰羽直接让人烧了书架,彻底断了他这一步,反应极快。
“她比钜子与北宫更难缠。”他轻声道,“因为不贪。而且,对她而言,还有一个最大的优势,那就是正典。”
正典是继位钜子前最后的一场仪式,也是最重要而决定性的。由九算和长老见证,钜子亲口承认是自愿传承于弟子,并且写下文书。这场仪式的目的就是为了确定不会有弟子私自杀害师父继位,在某些特殊情况下也可以略过,比如战乱。
几乎没有这种情况的发生。墨家人都已经将正典视作最重要的环节,没有正典,就是名不正言不顺,哪怕有钜子的文书也不行,必须经过见证。
这个时候,谁也不会想到二十余年后,有一位年轻的钜子会真的不经过正典继位。杏花君是这场传承唯一的见证,他的口供和默苍离的手书一同被交往尚贤宫,全部被打为伪证。
默苍离可以借用九龙天书打一场漂亮的防守战,但这一招是不能用第二次的。九龙天书这个筹码实在太大,当一个人拥有一个连自己都背不动的筹码时,他们很可能和凰羽一样,选择毁尸灭迹。
第二招比第一招,需要来得更锋利迅猛。
“等你身体好了了,再说这些事吧。”默苍离说,“免得烦劳伤身。”
这一等,就又是五日,假期都将尽了。早上,医官替他解开棉布,露出换完了鳞的鱼尾。它的颜色浅淡不少,鳞片晶莹剔透,青玉似的颜色。
这也算彻底好啦。欲星移松了口气,第一次经历这种事,说不紧张是假的。他被困着不能动快一个月了,总算可以走动,第一件想做的事情就是把自己彻彻底底洗干净。
每天都有擦身,说实话也不会多脏。可欲公子是最体面的,哪里受得了这种,立刻就让人打来热水,从头到尾洗了一遍。
他收拾整齐,默苍离才来叫他,带他去湖上泛舟。秋冬时候,湖上只余枯荷,而岸旁蒹葭长得好,风起时,就如同一片鼠灰色的薄雾。
幕二十六
说是泛舟,但也不过是寻个独处的地方,说些不足与外人道也的事情罢了。
可惜是阴天啊……他浅笑而叹,手指沾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