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令娴看不过眼去,冷哼了一声,眼眶发红,心道这二妹妹果然是生来克她的,有她在,自己这辈子便别想好了。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手抠得死紧死紧。
苏覃冷峭地看了她一眼:“大姐姐,今番这事可全是你自己作出来的,怪不得旁人。”
苏令娴鹌鹑似的垂着脑袋,不吭声了。
苏令蛮冷眼作壁上观,她情知大姐姐这人绝不是能轻易认命的,她心里从来有股没来由却谁也打不倒的自信,仿佛世界唯她的骄傲,尤其左近又移了旁人,便是铁板钉钉的婚事,恐怕也能作出些风浪来。
“剩下,便是我们两家大人之间的事了。”吴氏打了个圆场,大舅母冷着脸应了,见吴镇还死赖着不走,瞪眼道:“阿镇,还不走?”
吴镇见阿娘尚在气头上,不愿惹了他,只得百般不情愿地随在其身后走了。
这下屋内便只剩下苏府的四人了。
苏覃这才起身,直直朝苏令蛮与吴氏行了个大礼,公鸭般的嗓压得极低,态度却颇为恳切:“母亲,二姐姐,今番……是阿覃对不住你们。”
他生性聪敏,人群里短短几番言语,已经让他猜出了个大概,本是一个蠢人寻了法子要陷害,却没料想倒将自己赔进去了。
而这个蠢人很不巧——正是他一母同胞的姐姐。
吴氏懵里懵懂地反问:“阿覃你这是何意?”
“阿娘,可累了?不如让翠缕扶着你去歇息会?”苏令蛮顾左右而言他,吴氏虽说没甚心计,却也能感觉到这帮小的要撇开她谈话,她不是那喜欢什么都插一手的性子,便也顺着坡点了下头:
“成,阿娘正巧乏了,翠缕,进来。”
翠缕扶着她小心地出了门,苏令蛮这才挨着苏令娴坐了下来,苏覃叹了口气,也正襟坐了下来。
“难得都在座,我们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如何?”
苏令娴软骨头似的瘫坐在位置上,闻言冷冷斜了一眼她,“我没甚好说的。”
“好,你既不愿说,那妹妹便帮姐姐分析分析。”苏令蛮一哂,“姐姐,谁人找了你?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陷害于我?”
若是平日,苏令娴还欲遮掩一番,今时却没那个兴致,全然豁出去了:“无人给我好处,只要看妹妹倒霉,姐姐我便高兴去做。”她瞥了苏覃一眼:“三弟,你怎么想?”
“不怎么想。”苏覃面无表情地道:“大姐姐,你且消停些。”
“你——!”苏令娴狠狠瞪了他一眼,只觉得这个弟弟白眼狼,却不想,她不曾抚育过他一回,如何能说得旁人白眼狼?
苏令蛮抚掌大笑。
半晌才道:“大姐姐,你急着要将我与镇表哥凑作堆,无非是怕我碍了你的路,但你可曾想过,一个边地从七品小官的女儿,不论嫡庶,在那些个京城权贵眼中,也不过是个可以随意处置的玩意罢了。”
苏令娴软趴趴地撑在桌上,她身下还淅淅沥沥的疼,却还撑着一口气不肯走:
“莫要告诉我,你不知道国公府每三年一次都会派人来定州选些资质出众的带入京中?”
苏令蛮嗤笑:“大姐姐如何能觉得自己一定能脱颖而出,成为那个最幸运的?”
这桩事,她还当真是没放在心上。
鄂国公府泥腿子出身,当初就是为太祖爷牵马的马倌,幸运得了个侯爵,到底根基太浅,被京中世家权贵排挤,孰料上一代国公想了个法子——裙带外交,一连送出了好几个花容月貌的苏家娘子,硬是把腿在京中给稳住了。
而每三年都会来老家选一次的传统因此也留了下来,那些个貌美的削尖了脑袋想往京里去,可这么多年来,记在国公嫡支簿子上的,也不过那么唯一一个。
十二年前,平阿翁的小女儿因貌美聪颖被记作了国公爷嫡女,一朝选在了君王侧,走得稳稳当当,如今倒也混了个太妃当当,又因膝下只有个小公主,也没惹着当今圣人的眼,在宫里享了一份安稳的富贵。
平阿翁这族长的位置这般牢靠,大半也是因了这个小女儿的干系。几年前,还有宫里来人言要将其接入京中享福,最后被平阿翁一句“故土难离”给回拒了。
“大姐姐怎么不想想,这么多年来,有多少小娘子送了去,又有多少囫囵着回来了?衣锦还乡的又有几个?”
自古从来政治是杀人不见血的刀,苏令蛮虽然感受不多,可从独孤信一朝倒台,独孤瑶便成了落地的凤凰便知道,那些个成了鄂国公府纽带的小娘子,下场也未见得能有多辉煌。
于后院默默枯萎的,恐怕是更多。
“我不同。”苏令娴眼里是一团执拗而狂热的火,她极其肯定地道:“我与你们统统不同。”
苏令蛮从她眼里的火清楚地认识到:这个大姐姐当真是这般想的。
却听苏令娴又执拗地强调了一遍:
“若我成了国公爷的嫡女,便是当今皇后也做得,何况他杨廷的正妻?”
苏令蛮愕然地看着她,着实觉得两人不是一个世界之人,她不明白苏令娴这不知缘由又极其坚挺的自信到底从何而来,摇头道:
“所以,大姐姐多番踩着我,就是为了这个?”
苏令娴垂下了眼睛:“不是。”
苏令蛮抬眼看了下苏覃:“你怎么想?”
苏覃一哂:“大姐姐去,不过是给人送菜的。倒是二姐姐你,还有可为。何不考虑考虑?”
“若当真成了,你与杨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