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僧只是微笑,便听得大殿之外,传来众人下跪之声,只见得一个美妇,拥着一个少年人自为头走来,那多嘴多舌的官员也忙不迭地跪下身去,口中高喊:“吾皇万岁,太后千岁!”
而那两人身后还跟着一个中年道人,面色凝重,微微曲着腰,正是道门国师景阳子。
城外乌云压城,连西林禅寺的金光都被压了下去。
“禀告陛下,西省总督侯楼儿领十六路兵马反了!如今已是长驱直入我盛京腹地,若无人相阻,怕是不出三日便要兵临城下。”
“禀告陛下,如今京中布防空虚,若是不再做安排,恐怕无力抵挡侯楼儿十六路兵马,臣推荐便将东林郡谢家军先行调来京中,已做防守之用,并速速向潇湘军告援。”
“潇湘军身在株洲城,距离京中,差的甚远,怕是指望不上,不如传令宁王速来解围。”
……
朝中官员吵作一团,那龙椅之上,少年却是极不耐烦,将桌子一拍,顿时堂下一片肃静。“不过是反了一路总督,吵吵嚷嚷是何体统!”众人面面相觑,却是不敢作声。
只见得沈望潮颤颤巍巍地说道:“自镇北将军病死边疆,侯楼儿已是朝中第一名将了,陛下。”沈望潮说着说着,便趴伏在地上,不敢动弹了。
那小皇帝却是不以为意,说道:“是沈卿家罢,前几日,让你督办的佛骨一事已是如何?”
“佛骨已安然收入我寺之中,君上若是得空,便可去我西林禅寺观赏一番,也可替皇家攒些佛缘。”一旁的老僧却是先行说道。
“那就先行谢过国师了,我便择日带吾儿去寺里摆访,就是担心扰了诸位师傅清修,大大的不敬。”一旁的太后却是说道。
“无妨无妨,皇上太后驾临我寺,乃是我寺之光,哪来不敬之说。”那老和尚客气道。
“我说,侯楼儿不过是一介武夫,尔等无须惊慌,便调过谢家军先行布防即可。”那小皇帝颇为不以为意地说道。
“皇上,不如立时遣潇湘军入京协防,也多一分把握。”下头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臣也跪了下来。
那小皇帝却是不知为何脸上露出了厌恶的表情,一拍桌子,说道:“我大内禁军,城外京师守备军竟然不如那潇湘军,他们守得,我却守不得?”
小皇帝似是想到了什么,看了左侧侍立的中年道人说道:“国师,我欲御驾亲征,你看如何?“
黑发的道士并不说话,似是沉吟一般,笼在袖子之中的手,细细捻着,朝堂之中争执不休的群臣们也渐渐归于安宁,似是在回忆刚才小皇帝当时石破天惊一般的一句话。
御驾亲征。惶惶然地群臣这才纷纷跪倒在地,他们现在此刻只想这位被先帝托孤的道门国师能够阻止皇帝这一荒唐的行径。
却是见得那国师抖了抖衣袖,似是轻描淡写地说道:“疥癞小盗妄图窃国,便让贫道随皇上前去罢。皇上此番亲征,却也是扬我朝天威浩荡的好时机了。”殿下群臣哗然。正要说话,只见得道人站起身来,似是有意无意地瞧向了那慈眉善目端坐于另一侧的老和尚。
“只不过皇上龙躯贵重,京都重军又是抵御外族的重要防线,若是消耗在这等鼠辈之上,多少是有些可惜,不如便召潇湘军与谢家军分派部署于两翼。既壮了声势,又少了大内禁军的损耗,此去不伤羽毛,岂不美哉。”
那老道说罢,台下群臣又低下头去,远处坐着的老和尚一动不动,如同一座木雕一般,而那太后却是先于皇帝说话。
“景阳子国师所说甚是,吾儿亲征之举甚是莽撞,但自龙儿登基以来,乡野之中,便对龙儿多有微词,此番亲征正是好机会,又有两府兵马护航,景阳子随行,料来也是无事。”
那老道抬眼瞧了一下,那太后的表情似是喜笑颜开,不止地拿眉目打量自己,不禁暗暗叹了口气。而一旁的少年天子却是浑然不觉,只是顾着兴高采烈地宣布着这一消息。
第65章 念冥冥风雨如晦,至绝处凛然奇峰(十九)
群臣听得国师这番言语,心下虽然着急,但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感叹这道人深谙其中玄机,这一番言语说来,不得不说妙,只不过群臣自有群臣之责,众人听得帝王之言,一阵阵劝诫如雪花一般纷至。
老道闭上了双眼,站在一旁,与那老和尚一并化为塑像。
朝会结束之后,老道从侧门退了出去,还未走上几步,便听得大殿之内熙攘之声,和小皇帝呵斥的声响。他自顾自地挥了挥衣袖,只见得一袭黄衣已是站在了他的面前。
“阿弥陀佛,国师有礼了。“正是刚才打了一场苦禅的弘一法师,此刻和道人打了个招呼,睁开了双眼,只见得眼中正有两支花分别生长。
“弘一法师,贫道稽首了。”老道打了个招呼,两人并不言语,只是远远地瞧着大殿之外。
“天地将倾,道长你我共事几十载寒暑,一路珍重罢,皇上此去亲征,老衲也将陪伺左右,就当你我再走一程罢。”弘一法师说道。
却也不瞧道人,言语之中尽是同悲之声。
“我教中人,于天地大变之前,亦是无所畏惧,无所惊恐,若有天地相合,人理毁坏,便让他一并来罢,禅师此番好意,老道心领了。只不过,大难当头,一线生机终会显现,我等静候其变即可,方才是我道子求道面貌。”
道人笑着说道,远处金光显现如同金鳞舞爪